五指山在我眼前崩塌。
不是坍塌，是粉碎。每一块山石都化作金粉，在空气中凝成锁妖契的纹路。大圣的金箍棒刺破烟尘，棒尖离我咽喉只有三寸。
我能看见棒身上齐天哪吒的刻字在渗血。
净坛使者突然爆成一团黑雾。九齿钉耙当啷落地，骨女的诅咒从钉耙尖上爬出来，在雾中凝成实体。她腐烂的手指抓向我的眼睛，指甲缝里还带着猪妖的血。
结束了。大圣说。
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个声音带着五百年的沙哑，另一个......另一个是我的声音。
金箍棒往前送了半寸。
就在棒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定海神针上的倒影突然动了。那个穿黑甲的我从倒影里伸出手，一把攥住金箍棒的另一端。
金属交击的嗡鸣震碎最后一块山石。
终于......黑甲哪吒开口，声音像是从五百年前传来，等到这一刻了。
他的手指碰到棒身的瞬间，金箍棒突然变形。金属像活物般蠕动，棒身上的刻字开始重组——定海神针四个字褪去，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真相。
是我的火尖枪。
净坛使者化成的黑雾突然凝固。骨女虚影发出非人的尖啸，诅咒符文从雾中浮现，每一道都指向黑甲哪吒。可那些符文在碰到他之前就化了，像雪落在烙铁上。
你......大圣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金箍棒——不，我的火尖枪——正在他手里变形。枪尖分裂成三，蟠龙纹活过来，龙眼转向真正的我。
两条龙同时发出哀鸣。
一条来自枪身，一条来自我的记忆。五百年前炼丹炉炸开时，我确实听见了这样的龙吟。当时以为是三昧真火的声音，现在才明白——那是我的兵器在哭。
黑甲哪吒突然转头看我。
他的眼睛没有金色劫火，只有两团黑雾。可当雾散开时，露出的不是瞳孔，而是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脸，是大圣被压在山下时的模样。
看清楚。他说。
镜面突然浮现画面——五百年前，如来降下五指山时，他的掌心不是佛印。是锁妖契。契约中央缺的那一角，正飘向炼丹炉的残骸。
那缺角里裹着我的火尖枪。
净坛使者的黑雾突然扑向卷帘大将。骨女虚影钻进他张开的嘴，流沙河妖怪的皮肤立刻泛起紫光。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每道血管里都流动着星穹血咒。
替身劫......他的声音变成星穹老人的腔调，该归位了...
白龙遗孤突然人立而起。
它全身鳞片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金光。那些光凝成三百根金线，全部扎进地面。每根线都连着我和大圣之间的空隙——那根透明的线现在变成了金色。
大师兄......
金蝉转世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黑甲哪吒身后，第三只眼完全裂开，血泪滴在袈裟上。可那些血不是红色，是金色。
和我和大圣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模一样。
黑甲哪吒突然抓住大圣的手腕。
想起来。他说，炼丹炉里，到底是谁替谁挡了如来的掌？
大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金箍棒——我的火尖枪——突然爆出刺目的光。枪身上的蟠龙完全活了，它挣脱金属束缚，一口咬住黑甲哪吒的咽喉。
可没有血。
龙牙穿透的脖颈里涌出的是金火，和我眼底跳动的一模一样。黑甲哪吒在笑，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底下流动的锁妖契纹路。
那些纹路正在重组。
缺的一角被金血填满，契约突然发出碎裂的脆响。五指山的金粉全部涌向契约，在空气中拼出完整的图案——不是锁妖契。
是同命契。
净坛使者的黑雾完全钻进卷帘大将体内。流沙河妖怪的皮肤寸寸龟裂，紫光从裂缝里迸射而出。他的天灵盖突然掀开，星穹老人的脸从颅骨里浮出来。
晚了。那张脸在笑。
白龙遗孤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它的骨架轰然倒地，每根骨头都化作金粉，被同命契吸收。金蝉转世突然跪地，第三只眼里流出金色的血泪。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当年六耳看到的......是这个......
黑甲哪吒完全透明了。
他的身体化作无数金色光点，一半飞向大圣，一半飞向我。光点接触皮肤的瞬间，五百年前的记忆终于完整——炼丹炉炸开时，挡在如来掌前的不是大圣。
是我。
如来的锁妖契也不是为了镇压大圣。
是为了分开我们。
金箍棒突然脱手。大圣——不，是另一个我——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的黑绫骨甲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金光。
和我一模一样。
两条混天绫在空中相撞。
一条来自五百年前，沾着炼丹炉的灰烬。一条来自现在，缠着我的手腕。红绸交织的瞬间，混天劼灵突然发出完整的乐章——不是《大圣破阵曲》，也不是《哪吒闹海》。
是《混天劫》。
白龙遗孤的骨架突然发光。
每一根骨头都变成光柱，直插云霄。星穹血咒在光柱表面流动，像倒流的黑色瀑布。金蝉转世不知何时盘坐在光柱中央，袈裟被风撕成碎片，露出心口完整的同命契。
他的第三只眼完全睁开了。
原来......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六耳精魄的腔调，如此可笑......
青光从竖瞳里迸射，扫过每个人的脸。光柱突然变成镜子，映出无数个我们——穿黑甲的我，戴紫金冠的大圣，举钉耙的猪妖，沉默的流沙河妖怪......
全是同一张脸。
不同时空的投影。
净坛使者的钉耙突然飞起来。九齿钉耙悬在光柱前，骨女的诅咒符文一个个亮起，拼出星穹老人的脸。那张脸在笑，嘴角咧到耳根。
替身劫？老人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们连替身都算不上......
卷帘大将的皮肤完全剥落。
紫光从他肌肉纹理里渗出，在空中凝成三百道锁链。每道锁链都连着光柱，像提线木偶的丝线。他的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星穹老人的声音：
不过是如来掌心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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