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山路上,两匹青骓马的马蹄声突然顿住。
青衫少年柳明远抬手按住鼻尖,眉峰微蹙:“师兄,这味儿......”
灰衣男子柳长歌勒住缰绳,喉结动了动。
他修行二十载的鼻子不会错——那若有似无的焦糊里裹着兽类特有的腥热,分明是赤焰兽的气息。
“柳家百年没出过能契约妖兽的弟子了。”他翻身下马,指尖拂过腰间刻着“镇邪”二字的铁牌,“三年前家主为求突破,花大价钱从南蛮买的赤焰幼兽都没养活,如今这气息......”
柳明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镇中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突然想起半月前族中传的笑话——那个被柳家退婚的废婿李弃,最近好像没那么落魄了。
“回府!”柳长歌甩了个响鞭,青骓马吃痛嘶鸣,蹄声如雷般碾碎夜色。
柳府正厅的鎏金香炉里,沉水香烧得正旺。
柳云舟捏着茶盏的手忽然一紧,瓷片扎进掌心都没察觉——堂下汇报的亲卫话音刚落,“赤焰兽气息”五个字就像根刺,狠狠扎进他太阳穴。
“查!”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锦袍扫落案上茶盏,“从镇东头破屋到西市药铺,给我把李弃这半月的行踪扒层皮!”
亲卫喏了一声正要退下,却被柳云舟喝住:“慢着。”他弯腰捡起一片茶盏碎片,在掌心划出血珠,“告诉暗桩,活要见人,死......”他舔了舔唇角,“死要见骨。”
镇东头的破庙漏着雨。
雷三刀蜷在草堆里,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有火炭在滚。
他望着青面鬼包扎的右手——那道被赤焰烧穿的筋脉还在渗黑血,突然抓起身边的酒坛砸向墙角。
“废物!”酒液混着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那小子能驯兽,能烧人经脉,你当他还是从前那个任人踩的狗?”
青面鬼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席。
前日李弃眼里的冷光还在他梦里晃,此刻听着雷三刀的骂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想起巷口那碗被撞翻的馄饨,热汤泼在石板上的声音,和李弃说“烧喉咙”时的语气。
“明日起,你带两个兄弟轮班盯着破屋。”雷三刀扯过破被捂住伤口,声音突然低下来,“那小子怀里总揣个青铜鼎......”他浑浊的眼珠闪过贪婪,“能养出赤焰兽的东西,能是凡物?”
青面鬼喉结动了动,想说“要不咱们认栽”,可对上雷三刀发狠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摸黑走出庙门时,雨丝落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李弃推开门时,檐角铜铃被风撞响。
他刚跨进门槛就顿住脚步——院里那棵老槐树下,原本常蹲的几个泼皮不见了;隔壁张婶的窗户缝里,议论声突然哑了;连往常追着他跑的野狗,此刻都夹着尾巴缩在墙根。
“暴露了。”他反手闩上门,掌心抵在木门上。
前日巷战里赤焰狼的气息散得太开,镇里这些混江湖的,哪个不是人精?
月光透过破窗落在他怀里的青铜鼎上。
李弃摸出鼎时,指尖触到一丝温热——这东西自从在祖祠古碑前发光后,就总在他运功时轻轻震颤,像有活物在里面喘气。
“得收敛些。”他解下外衣铺在草席上,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帛书。
这是前日在雷三刀老巢翻到的“淬灵九转”,原本被当手纸垫在破箱底,却不想是套能温养经脉的秘术。
烛火忽明忽暗。
李弃翻开帛书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废脉也能练”,他盯着这行字,喉结动了动。
当年被柳家退婚时,老管家指着他的脉门笑“天生废脉,活不过二十”,此刻这行字像把刀,刮得他心口发烫。
与此同时,柳府祠堂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
“云舟,此事需谨慎。”三长老捻着胡须,“李弃不过是个市井孤儿,就算得了什么机缘......”
“三伯是觉得,柳家退婚的废物,不该有资格得机缘?”柳云舟打断他的话,指尖重重叩在供桌上,“当年退婚时,族里说‘废脉丢柳家脸面’;如今他要翻身了,难道要等他骑到咱们脖子上,才说‘柳家容得下天才’?”
他绕着供桌走了两圈,目光扫过在座的长老:“赵康的青锋镖局,雷三刀的黑风寨,这些年哪个没拿过柳家好处?”他停在二长老面前,“听说北戎商队这个月要过镇,赵康的镖局接了护镖的活......”
二长老的眼皮跳了跳。
北戎商队的货,从来都不只是皮毛瓷器。
他咳嗽一声,率先点了头:“云舟说的是,防患于未然。”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最终纷纷应下。
柳云舟望着祠堂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弃,你以为翻了身?
我偏要把你重新按进泥里。
子时三刻,李弃的破屋窗纸泛着微光。
他盘坐在草席上,丹田处的热流突然翻涌。
逆命天赋树的虚影在识海浮现,前两枚枝叶泛着金光,第三枚却像浸在水里的灯芯,明灭不定。
“功法融合......”他闭着眼,额角渗出细汗。
这天赋他等了半月,此刻能清晰感觉到,那枚枝叶的光正在一点点凝实,像春蚕破茧般,要挣开最后一层束缚。
“咔嚓——”
窗棂突然发出轻响。
李弃眼都没睁,左手成爪猛地抓向身侧——那里正有只手,举着浸了蒙汗药的帕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青面鬼?”他捏着对方手腕一拧,青面鬼立刻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爷饶命!
是刀哥让我盯着您,小的就是个跑腿的,真没坏心!“
李弃盯着他发颤的后颈,突然加大手劲:“雷三刀最近跟谁走得近?”
“柳、柳家的人!”青面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前日刀哥在赌坊喝酒,跟个穿玄色锦袍的公子说什么‘北戎的货’、‘等李弃栽了再动手’......小的真没听清,求爷饶命!”
李弃的瞳孔缩了缩。
他松开手,青面鬼立刻连滚带爬往门口窜,却在门槛处被赤焰狼的影子拦住——狼眼泛着幽光,吓得他又跪了回去。
“滚。”李弃捡起地上的蒙汗药帕子,指尖燃起赤焰,“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烧的就不是筋脉了。”
青面鬼连滚带爬消失在夜色里。
李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将帛书收进青铜鼎。
窗外,柳府的方向有灯笼晃动,隐约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摸了摸丹田处即将成型的第三枚天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北戎,柳家,雷三刀......看来这潭水,比他想的更深。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在窗纸上。
李弃重新盘坐,闭目时,识海里的天赋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第三枚枝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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