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十个卢恩粒子在腰间的破皮囊里叮当作响,如同对裤裆里嗖嗖灌入的寒风最无情的嘲讽。刚走出几步,脚底板感受着地面的寒凉和碎石子的刺痛,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猛然炸响!
轰!!!
声音来源就在艾雷教堂外不远处,伴随着金属与岩石剧烈撞击的可怕噪音,以及一种沉重马蹄践踏大地的、令人心悸的韵律。
咚!咚!咚!
是那里!那条从教堂延伸出去、连接着通往史东薇尔城隘口的土路旁边,那片相对开阔的坡地下方空地!我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不假思索,抱着那堆破烂,矮下身子,像只受惊的土拨鼠,连滚带爬地窜到了缓坡顶部的几丛半人高的枯萎灌木后面。铁甲的摩擦声被我压得极低,6点灵巧带来的些许流畅感此刻全用在了潜行匿踪上。
灌木稀疏的枝叶缝隙里,那片空地如同煮沸的油锅!
一个身高接近三米、通体覆盖着厚重、布满荆棘与树根般古老纹路的暗金色甲胄的骑士——大树守卫!此刻正如同魔神降临!他胯下那匹同样披挂重甲、鼻孔喷着硫磺般灼热气息的巨大战马正暴躁地刨着蹄下的泥石。守卫手中那柄造型狰狞恐怖、顶端如同焚烧过后的扭曲巨大树桩的重型黄金戟,此刻正裹挟着万钧之势,搅动着空气发出死亡的尖啸!
而在这怪物骑士的周围,四个身影正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狼狈、绝望、又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疯狂,进行着一场注定惨烈的围攻。
真正的褪色者!不再是“玩家”,而是货真价实的、在这片规则下挣扎求生的同类!
大树守卫!每一个初来交界地、心高气傲的新人,九成九都要被他用那柄恐怖的黄金戟“上过课”!用生命交出的学费,深刻而痛楚!
一个手持大剑的重甲战士咆哮着冲锋,试图绕后偷袭马腹!大树守卫甚至没有回头,左臂那面沉重如半扇城门的巨大荆棘塔盾向后一抡,如同拍苍蝇般!砰!!!沉闷至极的骨肉碎裂声中,那重甲战士像一袋破麻布般被砸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岩壁上,没了声息,身下的血泊快速蔓延。沉重的金属铠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秒杀!
又一个身影,动作敏捷如灵猫,双手持着两把寒光闪闪的曲剑,从侧面快速翻滚切入,试图用高频率的攻击打出缺口!
嗖!嗖!两道凌厉的寒光闪过!
大树守卫胯下的巨马猛地人立而起!发出震天的嘶鸣!黄金戟借着马匹下落的恐怖惯性与那守卫本身非人的力量,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光——下劈!横扫!连携技发动!
唰!!!
速度快到在空中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金色残影!那持双曲剑的褪色者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格挡的动作和脆弱的皮甲在那一刻显得无比可笑。上半身,从肩膀到腰腹,瞬间化作一团爆开的巨大血雾!下半截残躯在原地僵立了一瞬,才颓然栽倒!
又是秒杀!血肉横飞!
剩下两个褪色者,一个穿着布袍,显然是法师,正竭力躲得老远,双手凝聚着辉石魔砾的光芒,一道微弱的蓝色闪光射在大树守卫厚重的肩甲上,只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花,连个白印都没留下。另一个则穿着轻便皮甲,似乎是个盗贼,正试图用飞刀吸引注意力,然而那些小巧的金属片撞在守卫的铠甲上,连叮当的声响都微弱得可怜。
绝对的碾压!新人的炼狱!恐怖如斯!
然而,一丝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却在此刻悄然缠上我的脑海。
机会……吗?
我轻轻放下怀中那堆沉重的破烂望远镜和提灯。只留下那张粗糙扎手的短弓。冰凉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搭上同样冰凉的弓弦,从肩后的箭袋里,抽出一根沾着暗红血渍、箭头蒙尘带锈的破甲箭。箭尾粗糙的翎羽刮过手腕,带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搭箭。
拉弦。
6点的灵巧赋予手臂稳定的支撑力,但力量依旧是可怜的1点!弓弦紧绷,几乎用尽了全力才拉开不到半满!那张破弓的弓臂颤抖着,随时会散架的样子。
冰冷的视线透过灌木缝隙,死死锁定在那个躲在最后方、正一边仓皇后退一边从腰包里掏血瓶的法师褪色者!那个位置,他的后背对着我这个方向,毫无防备!距离大约……三十多步?
屏息。
稳住。
手指被勒得生疼。
肌肉在低微的力量下轻微颤抖。
三点……勉强一线?
就现在!
嗤——!!!
手指一松!
紧绷到极限的破弓弦发出微弱的弹响声!那支歪歪扭扭的箭矢,带着一股连我自己都感觉飘忽的劲道,离弦而去!
没有破空尖啸!只有一道有些无力的、歪歪扭扭的抛物线轨迹!然后在距离那个法师后背还有足足七八步远的地方!箭头一头扎进旁边的烂泥里!只留下半截箭杆和尾羽在地面徒劳地颤抖着!
“……”
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衬的锁甲!
偏了!偏得太离谱了!完全没掌握力道!
那个法师似乎听到了轻微的泥土溅射声,疑惑地回头扫了一眼,但立刻就被前方大树守卫那震撼的战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发现坡顶灌木后我这个阴险的偷袭者!
庆幸夹杂着极度的挫败感。
没射中目标!反而暴露了我的存在!
射死他?哪怕射中了,就凭这破弓和我的力道,能破开他布袍上那层微弱的魔力防护吗?能抢在黄金戟落下前完成击杀吗?
抢人头?抢卢恩?
别做梦了!更大的可能是箭没射死人,反而吸引了那个新手杀神的注意!那柄黄金戟稍微偏一下角度,隔空给我来一下,我这点斤两,直接就是爆成渣的下场!
看着箭袋里剩余的箭矢,再看看坡下炼狱中那两个在黄金戟风暴下如同狂风暴雨中小舟的渺小身影……一股深深的寒意和无力感攫住了我。
不行。
这样射箭……不行!
完全是浪费箭!浪费仅有的、不知何时才能补充的宝贵资源!等于自杀!
必须练!
练到箭无虚发!练到这可怜的一点力量也能精准掌控这破烂短弓的力道!练到在几十步外,能瞬间瞄准暴露出来的要害——比如喉咙!或者眼眶!
身后不远处的枯树林里,传来几声小动物叽叽喳喳的喧闹。几只灰不溜秋、尾巴蓬松的松鼠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窜跳追逐,发出“吱吱”的叫声,完全无视坡下那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战斗。
小动物……
练手的目标?
对!
目标小!动作灵活!不会反击!更重要的是——它们身上没有卢恩!即便射死也没有任何经验回报!但是!箭可以回收!只要箭没射坏,就能捡回来反复使用!效率低,但成本更低!是最廉价的移动靶!
我刚要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更远处——艾雷教堂侧后方,通往关卡前废墟的那条小路入口。一个穿着葛瑞克士兵制式皮甲的身影,正握着长矛,无精打采地倚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放哨。
卫兵。
我们的NPC士兵。
一个念头,如同毒液滴入清水,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异样的粘稠感,迅速在心中扩散开来。
杀掉的NPC所获得的卢恩,只有褪色者才能获得。其他NPC或者我这种存在,杀了,系统不会分配卢恩奖励。空耗力气,毫无收益。
但是……
物品……
装备呢?
他们身上的那层皮甲?那杆磨得锃亮的长矛?腰包里会不会有点零碎的卢恩?或者……其他补给?比如……干粮?磨刀石?甚至……治疗冻疮的劣质药膏?尤其是我现在下半身光溜溜的状态,一点御寒的东西都没有!
干掉他……能不能扒下来?
虽然卢恩奖励没有,但实物战利品……理论上是可以拿走的吧?就像我摸尸体拿到箭和卢恩袋子一样?规则似乎并没有禁止对友方单位进行“无害”的……扒窃?或者“过度防卫”导致死亡后的……继承?
反正……他也是个杂兵。没有名字、没有故事、背景板一样的消耗品。而且位置偏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风险?
被发现肯定是个麻烦。但位置偏僻,现在大部分士兵都在废墟营房或者在另一边通往大道巡逻。咖列在教堂里面煮东西,也不会看到这边。
技巧?
用箭偷袭!在远处!隔着几十步!射喉!
正好用他来检验苦练后的射术!
练!必须练!而且要快!在箭矢耗尽之前!在冻死或者被哪个路过的褪色者当任务怪顺手宰掉之前!
我最后瞥了一眼坡下的炼狱。
大树守卫的马蹄踏碎了最后那个盗贼褪色者的颅骨,如同碾碎一颗熟透的浆果。黄金戟扫过,法师的半个身子连同他凝聚一半的法术一起化为灰烬。惨叫声如同被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只剩下巨马沉重的嘶鸣和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
血肉铺地。
空气里弥漫起浓烈的腥锈味,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可闻。那黄金巨戟在杀戮后斜指向天,戟尖上挂着一截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猩红碎肉,缓慢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新手村屠夫完成了今日份的课程。
学费……以生命全额支付。
我打了个寒颤,不再看那片血腥地狱。缩回灌木丛后,目光冰冷而专注地转向了树林边那些上蹿下跳、毫无防备的小东西。
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冰冷刺骨的空气。
握紧那张吱嘎作响的破弓。
抽箭。
目标——树杈上那只最肥的灰松鼠!
嗤——!!!
又一次歪得离谱的箭矢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几只松鼠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而我,这个躲在破盔甲里、光着屁股的“新手杀手训练生”,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起来。
学费,先从这些小畜生的性命和那个倒霉卫兵的皮囊交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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