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殿试放榜
晨光初透，紫宸殿内香烟袅袅，金炉轻吐瑞气。众评卷官肃立阶下，手中捧着尚未拆封的试卷，神情庄重如临大典。随着礼部尚书一声令下，封皮逐一揭开，墨香扑面而来。当那份笔迹清峻、结构严谨的答卷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姓名栏上三个小楷字赫然入目——“叶小丰”。
那一瞬，仿佛有春风拂过殿宇，连檐角铜铃也似轻轻鸣响。
皇帝端坐龙椅，目光一落，顿时朗声大笑：“哈哈哈！朕早知此子非池中物，才思敏捷，见识卓绝，今日果然不负所望！”他站起身来，袍袖微扬，眼中精光闪烁，“以一篇策论洞悉边防要害，纵论天下大势而条理分明，如此奇才，若不点为今科状元，岂非辜负了这满朝文武、九州英才？”
话音未落，满殿皆惊。
工部尚书杨建勋抚须叹道：“此子未曾参加会试，却由圣心独断擢升为第三名贡士，当时尚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以为破格太过。如今看来，怕是委屈了他！若他真入会试，夺魁未必无望，甚至有望摘得会元之冠。”
顾秉义轻摇折扇，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啊可惜。院试解元，殿试状元，偏偏跳过了乡试与会试之间的环节，竟成‘双元’而非‘三元及第’。史册之上，少了一段传奇佳话。”
皇帝闻言笑意更浓：“诚然遗憾，但朕相信，叶爱卿胸襟开阔，志在苍生，岂会拘泥于虚名？功业自在人心，何须执于形式？”
此时，站在群臣前列的刘为英早已心潮澎湃。作为叶小丰名义上的“座师”，虽仅指点数日，却早已从那篇策文中读出了熟悉的风骨——行文如江河奔涌，立意高远而不失务实，字里行间尽显韬略之深。只是誊录制度森严，原卷隐去笔迹，他不敢妄断。如今圣裁既定，尘埃落定，他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脸上笑意如春阳化雪，温暖而自豪。
四周同僚纷纷拱手祝贺：“恭喜刘大人门下出此麒麟之才！”
“名师高徒，实至名归！”
刘为英谦逊一笑，却不忘顺势将荣耀归于天子：“诸位该贺的，不是老夫，而是皇上。正是陛下慧眼识珠，广开贤路，方使这般栋梁之材脱颖而出。今日三百进士，皆国家柱石，未来社稷安危，尽系于此辈肩上。”
众人闻言齐声应和，转而向御座恭贺：“吾皇圣明，得此英才济济，国运昌隆，万民之福！”
皇帝欣然颔首，目光深远，继而缓缓说道：“叶小丰此人，朕不过与其数面而已。年纪尚轻，不足弱冠，然其心智之成熟，处事之周密，言语之得体，胆识之过人，实乃罕见。前番朝议，拟授六品官职，朕尚以为已是破格提拔。岂料后来得知，他在北境之举，远超朕之所料。”
他顿了顿，声音渐沉，却字字千钧：“彼时鞑靼大军压境，巴特尔蓄势待发，东胜城虽毁其粮仓作坊，然若无叶小丰亲率百骑夜袭敌后，焚其三千运输队所载粮草军械，切断补给命脉，则大同府危矣！那一役，他以孤军深入虎穴，火光照彻荒原，杀声震动朔漠，一举扭转战局。若非此战，边境恐已沦陷。”
殿中鸦雀无声，唯有烛火微微跳动。
“此役之后，鞑靼元气大伤，退兵千里，三年内断不敢再窥我疆土。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保江山之安稳。自朕登基以来，未有如此奇功者。”皇帝环视群臣，语气坚定，“今科殿试，他又拔得头筹。如此文武兼备、智勇双全之才，若仍授六品，岂非埋没？朕意已决——即刻授予五品京堂之职，参与枢要，俾其才得以尽展。”
四名内阁大臣互相对视，神色复杂。他们皆是久经宦海的老臣，深知此举意味着什么：一个少年，尚未正式步入仕途，便已跃居五品高位，几乎等同于一步登天。然而，此人背后既有天子宠信，又有首辅刘为英暗中扶持，且未曾结怨于朝中任何势力，此刻反对，无异于逆流而上。
于是，在刘为英引领之下，群臣齐齐躬身：“皇上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圣旨既下，榜单速成。一甲三人出炉：状元叶小丰，榜眼李承言，探花赵景昭，俱赐“进士及第”；二甲八十二人，称“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一十五人，称“同进士出身”。三百贡士，全员登第，唯以殿试再定高下，彰显天子亲策之威仪。
次日清晨，皇榜张贴于午门外。红绸高悬，鼓乐齐鸣，crowdsfromalldirectionssurgedtowardtheboard,craningtheirnecksforaglimpseofdestiny.
叶小丰并未亲至。昨夜他仍在书房研读兵书，对功名淡然处之。派去观榜的，是他忠心耿耿的岳彪。
当岳彪挤过人群，一眼看到榜首那三个熟悉的名字时，双眼骤然湿润，喉咙一哽，随即仰天大笑：“哈哈！我家小丰，果然是今科状元！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哈哈哈哈！”
笑声豪迈，穿透人潮，引得四下侧目。有人羡慕，有人惊叹，更有几位老学究摇头感慨：“凌州偏壤，竟出此等人物？”但也有人打量岳彪那粗犷面容、虬髯横生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嘀咕：“这般相貌之人，竟能有个状元晚辈？莫非祖坟冒了青烟？”
不远处，郑斯年与周惟聪并肩而立，望着榜单久久不能言语。片刻后，两人相视一笑，击掌庆贺。
“还记得吗？”郑斯年眼中泛光，“几年前我们在茶肆偶遇叶兄，彼时他不过一介布衣少年，谈吐却不凡，论政如庖丁解牛。我当时便说：此子必成大器。今日终见其登顶龙门，真乃快慰平生！”
周惟聪点头附和：“更难得的是，他虽步步高升，却从未骄矜自傲。皇上倚重，百姓称颂，而他对旧友依旧谦和如初。我最敬佩者，正在于此。”
正欲离去贺喜，周惟聪忽道：“且慢！我们只知叶兄高中状元，却不知凌兄此次位列几何，不如再查一查。”
二人急忙寻至二甲名单，目光扫过，终在一十六位停驻——“凌伯鸿，江南常州人”。
“太好了！”郑斯年拍手笑道，“伯鸿兄亦入二甲，前途可期！”
转身之际，竟见凌伯鸿本人正伫立不远处，静静凝视榜单，神情平静中透着一丝释然。二人惊喜交加，连忙上前拱手道贺：“伯鸿兄，恭喜高中进士！你我三人昔日共读寒窗，今日皆有所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阳光洒落，映照金榜，也照亮了三位青年俊杰并肩而立的身影。这一刻，不只是功名的揭晓，更是理想启航的起点。
“恭喜凌兄，金榜题名，高居二甲第十六名，实乃众望所归！”
春风拂面，皇榜初揭，紫宸殿外的喧嚣尚未散去，街巷间已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凌伯鸿立于人群之中，眉宇间仍浮动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欣然。他身着素青儒衫，袖角微卷，显是连日伏案苦读留下的痕迹。此刻听得周惟聪与郑斯年并肩而来，笑语相贺，连忙整了整衣冠，拱手还礼：“多谢二位贤弟厚爱！此番能入二甲前列，实出意料——寒窗十载，不过求一寸心安，今得朝廷青睐，诚惶诚恐，亦感欣慰。”
他目光温润地落在两位青年身上，语气真挚：“你二人年未弱冠便已登科中举，才学卓然，来日方长。三年之后，定当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届时我与叶兄，自当备酒相迎。”
周惟聪微微一笑，眸光坚定：“凌兄吉言，我们铭记于心。其实我与郑兄早已商议妥当，不急于眼下候官授职，愿再潜心修业三载，夯实根基，以待下届春闱全力一搏。只盼日后学问上有不解之处，尚可登门请教，还请凌兄与叶兄不弃，常予指点。”
郑斯年亦上前一步，神情谦恭而不失风骨：“此次殿试未能亲临，心中略有遗憾。然见凌兄、叶兄蟾宫折桂，非但无妒，反生激励。今后若能在经义策论上得二位提携一二，便是我辈之幸。”
凌伯鸿闻言朗声一笑，拍了拍二人肩膀：“何须如此客气？同窗共读，本就应守望相助。你们年纪轻轻便已身列举人，放眼天下，几人能及？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再多三年砥砺，未必不是厚积薄发之机。待到那时，怕是要让我们这些‘前辈’仰视了。”
话音未落，远处已有报喜差役策马而来，锣鼓声隐约可闻。凌伯鸿知家中亲眷正翘首以盼，不敢久留，匆匆作别。周惟聪与郑斯年则转身朝叶小丰居所行去，欲为这位昔日同窗送上最诚挚的道贺。
而此时的叶宅小院，早已如春潮涌动。
岳彪一路飞奔，脚底生风，还未进门便扯开嗓子大喊：“叶公子高中状元啦！今科榜首，天子亲点！”声音穿街过巷，惊起檐下飞鸟，引得四邻纷纷探头张望。有人端着茶碗愣在门口，有孩童蹦跳着追问“真是第一吗？”，更有老塾师抚须感叹：“此子必成国器！”
顷刻之间，原本清幽的小院竟成了热闹市集。邻里亲朋、旧识新交，乃至素未谋面者皆蜂拥而至，或捧贺礼，或执诗笺，争相一睹新科状元风采。叶小丰闻讯而出，一身月白色襕衫整洁如雪，面带谦和笑意，一一拱手致谢：“承蒙厚爱，感激不尽……诸位今日盛情，小生铭记在心。”
正当众人欢声未歇之际，一辆低调却精致的青帷马车悄然停驻门前。车帘轻掀，内监服饰之人缓步而下——正是宫中掌礼仪文书的曹公公。
全场霎时安静下来。
只见曹公公整冠敛袖，向叶小丰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咱家奉陛下口谕，特来传召叶公子即刻入宫，御书房觐见。至于送喜报一事，圣上另有安排，稍后自有仪仗专程前来。”
众人愕然，窃窃私语顿起。按例，状元喜报送上门，鼓乐齐鸣，万人空巷，何曾有过先召见后报喜的道理？
叶小丰亦心头微震，然神色不乱。他迅速回神，低声嘱咐罗宾：“劳烦你代我招待乡邻，切莫怠慢任何一位宾客。”随即转向曹公公，恭敬道：“既蒙天恩召见，岂敢迟疑？这就随公公进宫。”
正当他欲登马车之时，忽见周惟聪与郑斯年匆匆赶来。二人喘息未定，脸上写满关切。叶小丰忙迎上前，歉然笑道：“两位兄弟来得不巧，圣命在身，不得不先行入宫。你们且在我家中等候，待我归来，定与你们痛饮畅谈，细说今日殿试风云。”
春风骀荡，马蹄轻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载着那位年轻状元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沸腾的人声与殷切的目光，前方则是金瓦朱墙、云影深宫。一场属于才俊与时代的宏大叙事，正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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