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热流，瞬间涌遍迪克的四肢百骸。原本因为恐惧和混乱而僵硬的肌肉，似乎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活性。一些关于如何发力、如何格挡、如何攻击人体脆弱部位的零碎知识，如同被强行刻印般涌入他的意识深处，虽然还很模糊，却让他混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本能协调感。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迪克清晰地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然而，这系统提示带来的短暂异样感，立刻被眼前更加恐怖的现实所淹没。
莎拉·科林斯警长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剑，缓缓地从趴在地上的弗拉基米尔身上移开，最终，钉在了迪克的脸上。
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冰冷”或者“愤怒”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审视，一种仿佛要将迪克从肉体到灵魂彻底解剖、切片研究的锐利光芒。她胸前的咖啡渍依旧刺眼，脸颊的红痕也并未消退，但此刻，这些似乎都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她的视线在迪克脸上、他手中那根暗沉的警棍、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弗拉基米尔之间来回扫视。
没有怒吼，没有斥责。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风暴将至前的死寂。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高跟鞋踩在弗拉基米尔身体旁边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她微微俯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弗拉基米尔后脑勺上那个迅速肿起、泛着青紫色的大包，以及棍尾那一点点可疑的暗红。
然后，她站直身体，目光重新锁定迪克。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极其有趣、极其危险猎物的玩味弧度。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鼻音，从莎拉警长紧抿的唇间逸出。
这声轻“呵”，比任何咆哮都更让迪克感到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莎拉警长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看地上昏迷的弗拉基米尔。她优雅地、从容地抬起手，动作精准地拂了拂自己制服前襟上那片顽固的咖啡渍——尽管这动作毫无意义。然后，她那双冰冷的蓝眸扫过走廊里如同石化雕塑般的其他警察。
“还愣着干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比冰风暴更刺骨的寒意，“把地上这个垃圾拖去羁押室。袭警未遂，暴力抗法，妨碍公务…该给他加几项罪名，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她的目光最后若有似无地掠过迪克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和茫然的脸。
“至于你，威廉姆斯…”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如同法官在宣判前最后的斟酌，“…干得‘不错’。”
留下这句含义复杂到足以让迪克做一个月噩梦的评价，莎拉·科林斯警长挺直脊背，踩着那双依旧节奏精准的高跟鞋，转身，迈步。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清脆而冰冷，敲打在死寂的走廊里，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朝着她办公室的方向，渐行渐远。
直到那冰冷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凝固的空气才如同解冻般，缓缓流动起来。
“HolyShit…”一声低沉而充满震撼的粗口，如同叹息般，从迪克身后那座肉山——巴德的嘴里滚了出来。他看着迪克，又看看地上死狗般的弗拉基米尔，再看看迪克手里那根沾着点“功勋”的祖传警棍，那张黝黑的大脸上，混合着难以置信、后怕以及一种…见了鬼般的敬畏。
“迪克…你他娘的…”巴德咽了口唾沫，巨大的喉结上下滚动，“…刚才那一下…真他妈是祖传的？”
莎拉警长那“干得‘不错’”的余音，像冰锥一样悬在迪克的后颈。直到两个警员骂骂咧咧地把死猪般的弗拉基米尔拖走，水磨石地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暗色拖痕，迪克还保持着那个半跪半坐的姿势，手里虚握着那根“凶器”，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棍尾沾上的、那一点粘腻微凉的暗红。
“迪克…迪克！”巴德那蒲扇般的大手终于落了下来，这次没敢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迪克的肩膀，力道像在掸灰，“回魂了伙计！你他妈还活着吗？”
这一拍，像按下了迪克身体的某个重启开关。
“呃…啊？”迪克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巴德那张混合着敬畏和后怕的大脸上。膝盖骨传来的剧痛和刚才系统电流流过的酥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这具身体既陌生又…有点奇妙。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刚撑起一点又狼狈地坐了回去，屁股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HolyMother…”巴德赶紧伸手把他拽起来，巨大的力量差点把迪克提离地面，“你小子…真他妈邪门了！”他压低声音，凑近迪克，带着浓重烟草味的气息喷在迪克脸上，眼神复杂地瞟向迪克腰间那三根警棍，“那一下…那一下！弗拉基米尔那脑袋，硬得能开核桃！你他妈…就用这玩意儿？‘祖传’的？”他特意加重了“祖传”两个字，显然半点不信。
迪克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沙漠，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系统？说新手任务？说那该死的“物理说服”？他只能胡乱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眼神躲闪，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灵魂出窍的鬼地方。
“行了行了，”巴德看他那副魂不附体的怂样，倒也没再追问，只是用力拍了下迪克的背，差点又把他拍趴下，“赶紧的！码头区！再磨蹭，头儿该以为咱俩也‘物理说服’谁去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妈的，今天这班上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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