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雨，下得像是老天爷在泄洪。豆大的雨点砸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迅速汇成一股股泥黄色的溪流，朝着低洼处奔涌。李牧缩在湿透的廉价雨衣里，胯下那辆锈迹斑斑的电瓶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碾过积水都像是垂死的喘息。后座那个塑料外卖箱里，装着两份滚烫的麻辣烫，那点微弱的热气此刻成了他仅有的慰藉。
“操蛋的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狂暴的雨声瞬间吞没。手机导航的电子女音在雨幕中断断续续，像个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前方…路口…左转…请小心…行…”他眯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努力辨认着前方模糊的路灯和扭曲的交通信号灯。
视线尽头，那片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影里，一点刺目的亮光骤然放大。
不是路灯昏黄的光晕，也不是霓虹招牌暧昧的闪烁。那是一对车灯，亮得如同地狱里窜出的凶兽之瞳，撕裂了灰蒙蒙的雨幕，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极速，朝着他碾压过来。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轮胎摩擦湿地的刺耳尖叫，瞬间塞满了他的鼻腔和耳膜。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四个圈组成的车标，身体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腾空而起。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凝固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断裂的呻吟，剧痛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眼前的世界猛地一暗，随即又被一片灼目的猩红取代。那猩红里，有他飞溅出去的外卖箱，有塑料盖子在空中翻滚，滚烫的汤水和面条泼洒出来，在冰冷的雨水中瞬间凝结成诡异的白色雾气，像一场小型爆炸。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被狂风吹着，打着旋儿，朝着无边的黑暗深处急速坠落。最后定格在视网膜上的，是那辆奥迪冰冷的车头，以及车灯玻璃上自己那张因惊恐而彻底扭曲、瞬间破碎的脸。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这片混沌。
李牧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股浓烈的气味率先涌入鼻腔——消毒水的刺鼻、陈旧皮革的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硝烟味？这绝不是医院。他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
视线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光秃秃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噪音。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扫过四周：墨绿色的金属储物柜排成一列，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胡乱塞着的深蓝色制服和几顶大檐帽；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安全告示，还有一个用记号笔画着潦草路线的简易地图；角落里堆着几个瘪了的橄榄球，旁边散落着空可乐罐和揉成一团的汉堡包装纸。
这……这是哪儿？警局？美剧里的那种？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眼睛，却感觉手臂异常沉重，仿佛灌满了铅。低头看去，身上套着一件陌生的深蓝色制服衬衫，料子粗糙厚重，左胸口袋上方，一个亮闪闪的金属徽章别在那里——一只展翅的雄鹰，下面压着几个清晰的字母：NYPD。
嗡——
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李牧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把金属折叠椅，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更衣室里回荡。
“fuck，谁？！”角落里传来一个粗嘎的男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被吵醒的不耐烦。
李牧没工夫理会。他几乎是扑到了最近的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下巴上留着稀疏的胡茬。这张脸线条硬朗，带着一种粗粝的、饱经风霜的疲惫感，唯独那双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塞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那是李牧的眼神，被硬生生镶嵌进了一个名为“迪克”的陌生躯壳里。
迪克？
这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记忆的碎片，那些属于“李牧”的、关于上海雨夜和奥迪车灯的碎片，与一股陌生的、汹涌的“迪克”的记忆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迪克·威廉姆斯。纽约市警察局，布鲁克林分局，第78警区的一名巡警。烂赌鬼，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昨天在追捕一个偷车贼时，被那小子情急之下用撬棍狠狠砸中了后脑勺……
李牧，或者说现在的迪克，痛苦地抱住头，手指深深插进棕色的短发里，指尖触碰到后脑勺一个尚未完全消退的、鸡蛋大小的硬疙瘩。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
“迪克？你小子发什么疯？”那个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体型像座肉山的黑人警察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更衣室角落的旧沙发里挣扎着坐起来，打着哈欠，露出满口白牙，“又做噩梦了？梦见你欠债的‘哈吉黑’那帮人拿着棒球棍追你了？”
哈吉黑？
这个带着浓浓街头俚语味道的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迪克（李牧）混乱记忆中的某个抽屉。模糊的画面闪过：阴仄的后巷，涂满诡异符号的墙壁，几张带着凶狠纹身、眼神如同秃鹫般贪婪的脸孔……还有那令人窒息的高利贷账单数字。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交织到顶点的瞬间，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检测到强烈求生意志与身份变更冲击……】
【‘超级警察’系统启动……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迪克·威廉姆斯（李牧意识主导）】
【新手礼包发放：祖传警棍三套（物理说服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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