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样的静。
如果说前一刻,基金会自我揭露的“罪行”,是引爆了一颗足以撼动万界的恒星。
那么此刻,这最后几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便是将那爆炸后的恒星,直接坍缩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芒与希望的黑洞。
整个天幕之下,亿万兆的生灵,无论是凡人还是神祇,无论是蝼蚁还是巨龙,其思维在这一刻都陷入了长久的,彻底的停滞。
创造了,我们自己的神。
然后呢。
然后,那份名为【Tufto之提案】的血色报告,翻开了新的一页。
就像是嫌这死寂还不够彻底,嫌这绝望还不够深沉。
新的字迹,带着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不详的气息,缓缓浮现。
【确信至高神性——SCP-深红之王的存在,即代表着一次正在进行但暂且休止的塔什干级异花授粉情景。】
【一旦祂进入主时间线,常态将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并无必要对祂展开收容。】
【任何尝试更改SCP-深红之王分级或项目等级者将被从O5议会中立刻开除。】
轰。
万界生灵刚刚勉强重启的思维,再一次被这短短的四句话,彻底轰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刺客伍六七世界,小鸡岛。
伍六七手里的牛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啥玩意儿?”
“我我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并无必要对祂展开收容?”
鸡大保那只没戴墨镜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
“我靠!这个基金会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前脚刚说这玩意儿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宇宙癌症,是能毁灭一切的猩红之神。”
“后脚就说没必要收容?”
“这不就等于说,你家厨房里养了只哥斯拉,然后你说‘没事,不用关笼子,让它随便逛’?”
“这他妈的合理吗!”
伍六七捡起地上的牛杂,胡乱地擦了擦,又心烦意乱地扔掉。
“可是他们前面才用那么残忍的办法,去对付那个女孩,不就是为了收容吗?”
“这不矛盾吗?”
“那个‘蒙托克程序’不就是收容的一部分吗?”
鸡大保烦躁地在原地踱步,翅膀都快扇出火星子了。
“不一样!阿七,你还没看明白吗!”
“那个女孩,是‘门’!他们是在锁门!他们是在阻止那个王八蛋从门里出来!”
“但他们对这个‘王八蛋’本身,却说没必要收容!”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收容的后果,比不收容还要可怕一万倍!”
“还有那个什么‘塔什干级异花授粉’,这都什么鬼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死神世界,空座町。
黑崎一护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开什么玩笑!”
“没必要收容?”
“这可是SCP-001的提案!是基金会最高机密!”
“他们面对一个自己创造出来的,能改变现实的‘神’,最终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放着别管’?”
朽木露琪亚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血色尽褪。
“一护,不对。”
“你的理解方向错了。”
“这不是放弃,也不是无视。”
“你再看一遍前面的话。”
“‘当我们尝试去理解祂,我们也是在塑造祂’。”
“‘当我们对祂的研究越深,祂的形象就越清晰’。”
“‘我们对祂的恐惧越大,祂的力量就越强大’。”
黑崎一护猛地一震,似乎抓住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朽木露琪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因窥见恐怖真相而引发的本能战栗。
“是的。”
“‘收容’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最高等级的‘理解’,最深层次的‘研究’,以及最剧烈的‘对抗’。”
“对深红之王进行收容,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给祂献上最丰盛的祭品!”
“你为祂建造收容室,就是在为祂建造神殿!”
“你为祂编写收容措施,就是在为祂谱写圣经!”
“你越是想关住祂,祂就越是真实,越是强大!”
黑崎一护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冷。
“所以,‘并无必要对祂展开收容’,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
“‘绝对不能对祂展开收容’!”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项,而是一条用无数次失败和牺牲换来的,血淋淋的禁令!”
露琪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最后一行字。
“没错。”
“你看那条规定。”
“‘任何尝试更改SCP-深红之王分级或项目等级者将被从O5议会中立刻开除’。”
“O5议会,那是基金会的最高权力机构。”
“这相当于尸魂界的中央四十六室,甚至权力更大。”
“连他们中的一员,仅仅是提出‘我们应该重新评估一下这个东西的危险等级,考虑收容吧’这个想法,就会被立刻踢出局。”
“一护,你明白这代表着何等的恐惧吗?”
“他们是在用最严苛的纪律,来对抗自己内心最本能的冲动!”
“那就是‘面对威胁,就要消灭它’的冲动!”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这么做了,就正中敌人的下怀。”
完美世界,石村。
石昊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柳神,这……这算什么?”
“一个能让常态都发生不可逆转改变的家伙,他们居然说不用管?”
“这比那些仙王巨头还要霸道吧?”
“就算是异域的不朽之王,我们也是要打的啊!”
“怎么到了这个‘深红之王’这里,反而不能打了?”
柳神那垂落的万千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一次,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宁静,反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孩子,这不是打与不打的问题。”
“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道’的争锋。”
柳神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从纪元之初响起。
“你还记得天幕之前的话吗?”
“基金会,创造了他们的神。”
“这句话,是字面意思。”
石昊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
“这个‘深红之王’,就像是一个概念,一个念头。”
“你越是想它,它就越真实。”
“你不去想它,它就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柳神轻轻摇曳。
“不止如此。”
“‘收容’,在他们的体系里,是一个极为严谨的行为。”
“它意味着定义,描述,分类,限制。”
“而这些,恰恰是赋予一个‘概念’以‘实体’的全部过程。”
“他们不能收容,是因为一旦启动收容,就等于是在亲自为这位‘猩红之神’举行登神长阶的仪式。”
“他们每写下一条收容措施,都是在为神的王座,添上一块基石。”
石昊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这……这还怎么打?”
“敌人就是你对抗它的意念本身?”
“你的战意,就是它的食粮?”
“你的抵抗,就是它的力量?”
“这也太无解了!”
柳神的声音变得更加深邃。
“所以,他们选择了‘无为’。”
“用最彻底的‘不作为’,来对抗这究极的‘有’。”
“他们将这尊自己创造出来的神祇,打入冷宫,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以此来延缓祂的孕育。”
“那句‘塔什干级异花授粉情景’,恐怕指的就是我们的现实宇宙,已经被这位‘神’的‘概念’所侵染,如同花粉受孕。”
“这是一个正在发生,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的过程。”
“基金会的‘不收容’,就是那个暂停键。”
“一个脆弱到,可能随时都会失效的暂停键。”
就在万界生灵被这种“不作为的对抗”所震撼,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诡异时。
天幕之上的光影,仿佛是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再一次流转。
【Tufto之提案】的字迹,变得更加鲜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全宇宙不少记载中,一般将其描述为一体型庞大的红色生物,穿戴金色冠冕或其他象征皇权的头饰。】
【对深红之王的名称各异但绝大部分包含两个要素:由一个表示皇权的词语结合以一个表示红色的词语。】
【没有红色概念的文明若遵照此种起名规律,会使用等同于英语中红色概念的颜色。】
这几句话,不再是冰冷的条款。
而是一种描绘。
一种对禁忌的,具象化的描绘。
而这种描咬,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层次的,遍及灵魂的污染。
刺客伍六七世界。
鸡大保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我靠!”
“这不就是病毒吗!”
“一种思想病毒!”
“它不靠自己传播,它让全宇宙的文明,来帮它传播!”
伍六七一脸茫然。
“思想病毒?”
“什么意思啊鸡大保?”
鸡大保急得直跳脚。
“意思就是,这个‘深红之王’,它把自己的形象和名字,变成了一个‘模板’!”
“‘红色’加‘皇帝’!”
“你想想,有多少文明的神话里,会有类似的东西?”
“赤帝!血皇!猩红暴君!”
“只要你的文明里,出现了类似的名字,类似的故事,你就是在呼唤祂!你就是在为祂的降临添砖加瓦!”
伍六七吓得一哆嗦。
“那……那我们刚刚说了‘猩红之神’,岂不是也……”
鸡大保一把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闭嘴!”
“这就是祂最阴险的地方!你连讨论祂,都是在加强祂!”
死神世界。
朽木露琪亚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原来如此。”
“这才是‘异花授粉’的真正含义。”
“祂将自己的‘概念’,如同花粉般洒遍整个宇宙。”
“而各个文明的‘神话传说’,就是接收这些花粉的‘花蕊’。”
黑崎一护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这算什么?”
“等于说,蓝染还没出现,他的名字和形象,就已经写进了我们所有人的教科书里?”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学习关于他的故事,颂扬他的威名,只不过我们自己不知道?”
露琪亚的声音艰涩无比。
“比那更可怕,一护。”
“因为这个‘模板’是如此的宽泛。”
“‘红色’,象征着血液,战争,生命,危险。”
“‘皇权’,象征着统治,秩序,力量,至高。”
“这两个概念的结合,几乎是所有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都必然会诞生的东西。”
“祂不是在创造传说。”
“祂是利用了文明发展的必然规律,将自己的存在,‘嫁接’到了整个宇宙的文明史之上!”
“甚至连没有‘红色’概念的文明都无法幸免!”
“这是一种蛮不讲理的,从根源上的‘概念覆盖’!”
完美世界。
石昊呆呆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体型庞大,红色生物,金色冠冕……”
“这不就是很多太古凶兽的形象吗?”
“难道说,我们世界的那些传说,那些关于血色生灵,关于黑暗动乱源头的某些猜测……”
柳神打断了他。
“不要往下想。”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严厉的警告。
“孩子,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为什么基金会要‘不收容’。”
“因为祂的收容室,就是整个宇宙的文明史。”
“祂的囚笼,就是万界生灵的想象力。”
“你如何去收容整个宇宙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石昊沉默了。
他终于理解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这不是一场力量的战争。
这是一场认知战,一场思想战,一场文明战。
敌人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它的武器,就是你的思想。
它的军队,就是你的传说。
柳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响彻在石昊的心海。
“它不是在等待被讲述。”
“它是在确保,自己一定会被讲述。”
“这,就是至高神性的战斗。”
“在战争开始之前,祂早已污染了整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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