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李王府出来,钻进胡同酒馆灌酒。天擦黑时大包周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对面:“货到底出不出?下家等急了!”
我盯着他酒杯:“我待你咋样?”
“跟亲兄弟似的!”他拍着胸脯。
“你也配说这话?”我把酒杯掼在桌上。大包周脸色骤变,猛地起身想跑,被我一个绊子撂在地上。抄起酒瓶子砸在他脑袋上,血立刻顺着头发往下淌。我揪着他后领按回座位:“喝!”
他手抖得像筛糠,举着酒杯跟我碰了下,一仰脖灌了下去。
大包周捂着头直哆嗦:“兄弟我不是人,是个混蛋……”
“少废话!”我抄起凳子,“下家到底是谁?设局坑我图啥?”
他额角的血凝成了痂,冷汗却直往下淌:“我就想赚点鼓份儿……家里五口人等着吃饭啊!”
“买货的是谁?”
“这……这不能说啊!坏了规矩要被灭口的!”他突然扑通跪下,眼神里全是恐惧,“说了我就得横死街头,求你放过我吧!”
我攥着凳子愣在原地——打鼓界的规矩真这么狠?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吓破胆?
我瞧着大包周那副藏着掖着的模样,就知道这人靠不住。抡起凳子正要砸下去,他突然喊了声:“买货的姓阳!”我猛地停手,把凳子往地上一磕:“滚!”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姓阳的?打鼓界没听过这号狠角色啊,但看大包周吓破胆的样子,这人肯定不简单。夜里九点多我往家走,快到胡同口时,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影。凑近一瞧,心脏差点蹦出来——是大包周!胸口插着两把刀,刀把都没入了肉里,血糊了一地。
我连滚带爬跑回家插上门,后背贴着门板狂喘气。我和大包周在酒馆的对话明明只有我们俩,姓阳的怎么这么快就下了手?这主儿怕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打鼓界的水,比我想的深多了。
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天刚亮就拎着小包逃出城,在郊外租了间破屋。整整躲了两个月,才敢偷偷摸回德庆行。刘德为见了我劈头盖脸就骂,我把大包周横死、姓阳的杀人灭口的事一说,他却皱着眉问:“你怕什么?”
“大包周刚说出‘姓阳’就被灭口了!”我压低声音,“那主儿太邪乎了!”
“你知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刘德为把茶碗重重一磕,“李王府副宅被歪爷弄走了,他现在拿银子缠着李冲,想把整个王府都吞了!”
我还想辩解,他突然吐出三个字:“阳春雪。”
我猛地抬头:“您知道这人?”
“打鼓界谁不知道‘阳春雪’?”他冷笑一声,“那对龙冠凤冠,本来就是他盯上的货。”见我吓得脸色发白,他摆摆手道:“明天起搬回德庆行住,进出跟着我。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我盯着刘德为的眼睛,心里还是犯嘀咕——他真能保得住我吗?可眼下除了信他,我还有别的路走吗?
我追问阳春雪的底细,刘德为却含糊其辞:“别多问,都叫她‘阳春白雪’,是个女人,见过的人没几个。”一个女人能让大包周吓破胆,还逼得歪爷替她办事?这名号听着风雅,背后指不定藏着多少阴狠事。
躲在德庆行的日子,师娘知道原委后对我恢复了往日态度,师小小却还是那副嫌弃眼神。看着她从门口走过,我心里直泛酸——要是那对龙冠凤冠在手,何至于被人这么看不起?
这天歪爷晃进铺子,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鬼眼刘,不请我喝杯茶?”
刘德为眼皮都没抬:“你也配?”
“我来要季太监的货。”歪爷冷笑,“那活儿我是替阳春雪扎的,你断了她的路,想清楚后果了吗?”
“拿女人吓唬我?”刘德为把算盘拍得山响,“我刘德为在打鼓界混了三十年,还没怕过谁!”
歪爷被骂作“杂碎”,竟真的讪讪走了。可等他走后,刘德为却盯着门板直皱眉。我这才明白,他嘴上硬气,心里也忌惮着阳春雪的势力。这打鼓界的水,怕是比我想的更深啊。
刘德为没把龙冠凤冠交出去的意思,可这事儿显然没完。他转头就在德庆行对面给我盘下“庆丰行”,地契写我的名字,还塞了一百块大洋和几箱货。按行里规矩,徒弟自立门户得离师傅五公里,可这铺子跟德庆行隔街相望,明摆着破了例。
“师傅,这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把算盘往桌上一磕,“阳春雪想动你,得先问我手里的鼓槌答不答应。”
我盯着街对面的德庆行,心里直犯嘀咕。刘德为敢这么干,怕是早就摸透了阳春雪的底。这几天他照常串胡同收货,甚至故意在我铺子门前晃悠,遇上歪爷的人还故意大声吆喝:“六子这铺子收老货,价给得公道!”
直到有天夜里,我看见刘德为揣着个布包进了李王府。第二天一早,李冲就拄着拐杖来庆丰行转悠,逢人便说:“这是我远房孙子开的铺子,都来捧场!”
这下我才明白——他把龙冠凤冠送给李冲当幌子,又把我推到台前做挡箭牌。阳春雪就算想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王爷府的名头。这老狐狸下的棋,比我想的更深啊。
刘德为突然把半片地界划给我,打鼓儿没地界就像没根的草,这恩情来得太突然,反倒让我心里发毛。他这些年一门心思盯着胡雨石家的耳房,分明是在布一个大局,如今又对我示好,难不成想把我也卷进什么新圈套?
龙冠凤冠的事过去一个多月没动静,我几乎快忘了这茬,刘德为却突然让师娘表弟传话,说今晚六点在家宴请重要客人,让我作陪。问是谁,那小子只摇头,转身就走。
我在院子里转了三圈,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刚把地界给我,又突然请“重要客人”,这到底是想拉我入伙,还是要把我当棋子推出去挡刀?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泡,我盯着跳动的火苗,后颈又开始冒冷汗——这顿饭,怕是没那么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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