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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录 第54章:孤臣绝唱

小说:寒门录  作者:君子啊君子  回目录  举报

建兴十六年(公元238年),成都。大将军蒋琬(字公琰)病逝于涪城(今四川绵阳)。这位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性情宽厚,持重守成,虽未大举北伐,却使蜀汉在诸葛亮死后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临终前,他上表刘禅(字公嗣):“臣…死不足惜!唯…社稷安危,系于陛下!费祎…忠亮纯笃,可继臣任;姜维…志存远略,屡经战阵,宜…委以军事…然…当…审时度势,勿…穷兵黩武…”言罢而逝。谥号“恭”。

刘禅悲痛,依蒋琬遗表,拜费祎(字文伟)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姜维(字伯约)为卫将军,录尚书事,与费祎共录尚书台,然军权仍以费祎为主。

费祎继任,延续蒋琬“保境安民,蓄力待时”之策,对内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对外与东吴修好,共抗曹魏。然其性情谨慎,甚至趋于保守,对姜维的北伐主张,多有限制。

“伯约!蜀中疲敝,实不堪再战!今…当效勾践之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以待天时!岂可…年年用兵,徒耗国力?!”费祎常以此劝诫姜维。

姜维慨然道:“文伟公!维…岂不知国力艰难?然…魏国司马懿虽死(公元251年),其子司马师、司马昭更甚其父!鹰视狼顾,篡逆之心昭然!若待其平定淮南(指王凌、毌丘俭、诸葛诞等淮南三叛),稳固内政,则…我蜀汉…再无机会!维…每念及丞相遗志,夙夜忧叹!愿…趁其内乱,分兵扰之!不求大胜,但求疲敌!此…乃以攻代守,保我社稷长久之计也!”

费祎叹息:“伯约…汝…执念太深矣!”虽仍限制其出兵规模(每次仅拨兵万余),却也未完全阻止

姜维得费祎有限支持,虽兵力不足,然矢志不渝,开启了其主导的连年北伐征程:

建兴十七年(239年):出陇西(今甘肃临洮),攻南安(今甘肃陇西),与魏将邓艾(字士载)战于洮水,互有胜负,粮尽退兵。

延熙元年(238年):与费祎同驻汉中,加强边防。

延熙四年(241年):率军出祁山,攻南安,粮尽退。

延熙七年(244年):魏大将军曹爽(字昭伯)率军十余万伐蜀,入骆谷,攻汉中。姜维、费祎、王平等协力,凭险据守,魏军粮尽退兵,姜维追击,小胜。

延熙十年(247年):出陇西,与魏将郭淮、夏侯霸(时已降蜀)战于洮西,不利退兵。

延熙十二年(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曹爽,独揽魏权。姜维闻魏国内乱,率军出雍州(今陕西凤翔),攻西平(今青海西宁),不克而还。

延熙十三年(250年):再出西平,与魏将徐质战,斩徐质,破其军!然魏援军至,退兵。

延熙十六年(253年):率数万人出石营(今甘肃西和),经董亭(今甘肃武山南),攻南安,粮尽退。

延熙十八年(255年):狄道大捷!姜维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征西大将军张翼等,出狄道(今甘肃临洮),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斩首数万!王经退守狄道城!陇右震动!魏国急遣征西将军陈泰、安西将军邓艾率军驰援!姜维围狄道未克,闻援军至,恐腹背受敌,遂退兵。此役虽未竟全功,然斩获极丰,为段谷败后最大胜利!

连年征战,蜀汉国力日蹙,百姓疲于奔命。姜维虽勇,然魏国根基深厚,名将辈出(邓艾、陈泰、州泰等),且据险而守,蜀军胜少败多,难有突破。朝中非议日盛。

成都皇宫,奢靡之风渐起。刘禅耽于享乐,宠信宦官黄皓(字不详)。黄皓阿谀奉承,巧言令色,渐掌内廷权柄。

“陛下…姜维…连年用兵,劳民伤财!国库…已空!百姓…怨声载道!其…名为北伐,实…为拥兵自重!恐…有不臣之心啊!”黄皓常在刘禅耳边进谗。

刘禅初不信:“黄皓!休得胡言!姜维…乃相父所托,忠贞不二!”

黄皓阴笑:“陛下!人心…难测!昔年魏延…不亦如此?今…姜维手握重兵,久驻汉中,朝中…只知有姜将军,不知有陛下!长此以往…恐…祸起萧墙!”

费祎虽压制黄皓,然其权势日涨,勾结右大将军阎宇(字不详,黄皓党羽),排挤忠良。董允(字休昭)已逝,朝中正直之士如陈祗(字奉宗,后继董允为侍中)等,亦难制衡。

姜维在汉中闻朝中动向,忧心如焚。他上书刘禅:“黄皓…奸巧专恣,败坏朝纲!昔…董允常切齿于皓,皓…畏之。今…允既没,皓…无所惮!愿陛下…速诛此阉竖!以清君侧!”

刘禅览奏不悦:“姜维…远在边关,安知宫中事?黄皓…不过一奔走小臣耳!何足挂齿?”竟将姜维奏章示于黄皓!黄皓惊惧,对姜维恨之入骨,更在刘禅面前诋毁姜维。

汉寿惊变:文伟陨落

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春。汉寿(今四川广元昭化,时为蜀汉军事重镇)。费祎于此设宴,大会诸将,商讨军务。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费祎举杯:“诸公!今…魏国内有淮南之叛(诸葛诞),外有吾等牵制!此…乃天赐良机!伯约…汝…可再提一旅之师,出骆谷,扰其关中!然…切记!以扰敌疲敌为主,不可…孤军深入!”

姜维慨然应诺:“维…领命!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正当众人畅饮之际,忽一人起身,行至费祎面前敬酒:“大将军…劳苦功高!末将…敬大将军一杯!”

费祎抬眼一看,乃左将军郭循(字不详,原魏国降将,后投蜀)。此人沉默寡言,素无劣迹。费祎不疑有他,含笑举杯。

岂料!郭循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袖中抽出利刃!寒光过处,直刺费祎胸膛!

“噗——!”利刃透胸!血溅华堂!

“啊——!”满座皆惊!侍卫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郭循乱刀砍死!

“大…大将军!”姜维、夏侯霸、张翼等扑上前去!

费祎倒在血泊中,面色惨白,气息奄奄,他抓住姜维的手,断断续续道:“伯约…蜀汉…托付…汝…矣…内…防…黄…皓…”言未竟,气绝身亡!

一代贤相,竟于众目睽睽之下,被降将刺杀!蜀汉朝野震动!刘禅闻讯,悲痛欲绝,追谥费祎为“敬侯”。

郭循为何行刺?幕后主使是谁?众说纷纭。或言魏国死间,或言黄皓指使(因费祎压制黄皓),或言不满费祎压制北伐的蜀中将领…真相…永沉史海!然此惊天变故,彻底撕裂了蜀汉朝堂最后一丝平衡!

费祎暴亡,蜀汉军政大权,尽归姜维!刘禅下诏:拜姜维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假节,总督中外军事!

姜维临危受命,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唯有沉甸甸的责任与无尽的悲凉。

“文伟公…维…定不负所托!”他于费祎灵前立誓。然环顾四周:蒋琬、费祎、董允、张嶷…故旧凋零;朝中黄皓当道,党羽遍布;军中宿将渐老(如廖化),新锐难继;国力…更如风中残烛!

他强忍悲痛,整饬军政:

追查凶手:严查郭循余党,然线索中断,不了了之。

压制黄皓:再次上书请诛黄皓!刘禅怒斥:“卿…何故屡屡与一小黄门过不去?!”姜维惧黄皓加害,竟不敢回成都,长驻沓中(今甘肃舟曲西北)屯田避祸!朝政…渐为黄皓及其党羽阎宇等把持!

整军备战:深知魏国必趁蜀汉内乱来攻,加紧在沓中、汉寿等地屯田积谷,训练士卒,加固关隘(如汉、乐二城,阳安关)。

延熙二十年(公元257年),魏国淮南镇东将军诸葛诞(字公休,诸葛亮族弟)举兵反司马昭,声势浩大!吴国亦派兵支援。

姜维闻讯,精神大振:“天赐良机!此…乃北伐最佳时机!”他尽起沓中屯田兵及诸军,约五万之众,出骆谷(秦岭古道),欲攻取秦川(关中平原),策应诸葛诞!

“将士们!魏国内乱,淮南烽起!此…乃天亡曹魏!兴复汉室,在此一举!随吾…杀入关中!直捣长安!”姜维誓师,声震山谷!

蜀军出骆谷,攻占沈岭(今陕西周至西南)、长城戍(今陕西周至东)!兵锋直指芒水(今陕西周至东黑河)!关中震动!

魏国大将军司马昭(字子上)正率大军围攻寿春(诸葛诞据点),闻姜维入寇,大惊!急遣镇西将军邓艾(字士载)、安西将军邓忠(邓艾子)、雍州刺史诸葛绪(字不详)等率军堵截!

邓艾,魏国名将,深谙兵法,尤善山地作战。他审时度势,不急于与姜维决战,而是:

扼守险要:命诸葛绪率军抢占武都桥头(阴平桥头,今甘肃文县玉垒关),欲断姜维归路!

坚壁清野:于芒水、积石(今地不详)等地深沟高垒,坚守不战!消耗蜀军锐气。

断其粮道:派轻骑袭扰蜀军粮道。

姜维猛攻邓艾营寨,然邓艾守御有方,蜀军伤亡惨重,寸步难进!更闻诸葛绪已占桥头,归路堪忧!

“邓艾…真吾劲敌!”姜维咬牙。恰在此时,噩耗传来:“报——大将军!淮南…诸葛诞兵败…被诛!吴军…退走!”

“什么?!”姜维如遭重击!策应已失!孤军深入!粮草将尽!归路被断!

“天…亡我也!”他仰天长啸,悲愤莫名!无奈之下,只得含恨退兵!第七次北伐…功败垂成!

沓中,姜维大营。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姜维独立营外,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手中紧握着诸葛亮所遗的羽扇(或佩剑),指节发白。

“丞相…文伟公…维…无能!七次北伐…寸土未复!今…朝中奸佞当道,国力凋零…维…独木难支!然…”他眼中泪光闪烁,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此志…维…至死不忘!”

他转身,望向营中疲惫却依旧忠诚的将士,望向南方成都的方向,也望向那注定充满荆棘与绝望的未来。

“整军!屯田!铸械!”姜维的声音在寒夜中回荡,孤独而坚定,“司马昭…邓艾…黄皓…纵…前路万丈深渊,维…亦当…九伐中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沓中的孤月,冷冷地照耀着这片最后的屯田之地,也照耀着蜀汉政权最后一位孤臣的绝唱。北伐的烽火,在姜维手中,燃烧着最后的余烬,照亮着那即将到来的…亡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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