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后勤处采购科，气氛又是另一番景象。
李怀党精瘦的身影在办公室里穿梭，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张办公桌、每一个文件柜、甚至墙角堆放的样品。
“张姐，这批劳保手套的报价单我看一下？”他脸上堆着笑，语气客气。
负责劳保的张大姐是个中年妇女，看他新来的又挺客气，就把单子递了过去。
李怀党接过单子，看得极其仔细，手指在纸面上划过，嘴里念念有词：“纯棉纱线劳保手套…一打（12双）…单价一块二毛五…采购量五百打…”他眉头皱了起来，“张姐，这价不对吧？
我老家冀省那边，同样的手套，供销社挂牌价才一块一毛八，量大还能优惠。这供应商是关系户？”
张大姐被他问得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李同志，这价格是厂里以前定的…”
“以前定的也得看市场行情嘛！”李怀党把单子轻轻放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现在棉花供应充足了，价格略有回落。这样，张姐，您把供应商地址给我，
我去谈。保证质量不变，价格…至少压到一块一毛五以下！给厂里省下的钱，年底评先进，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他一番话，既点出了问题，又给了张大姐台阶下，还暗示了“功劳”。张大姐被他说动了，犹豫着点了点头。
李怀党立刻露出笑容，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得嘞！您放心！包我身上！”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压下一毛钱差价，五百打就是五十块！这里面…操作空间大了去了！
接着是食堂库房。
“老王，这白菜蔫得有点厉害啊，水分流失严重，按标准重量，每斤至少得折价三分钱！还有这土豆，发芽的这么多，吃了要中毒的！这得挑出来，不能算钱！”
李怀党拿着个小本，对着送菜来的菜贩子，算盘打得噼啪响。
菜贩子老王苦着脸：“李干事，您行行好，这大老远拉来……”
“老王！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
李怀党板起脸，“给工人兄弟吃的，能马虎吗？质量不过关，就是危害生产！这责任你担得起？要不，我去找你们合作社主任聊聊？”
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王只能捏着鼻子认栽，被李怀党硬生生砍下了一成多的货款。
李怀党看着省下的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中午吃饭时间，后勤仓库门口。
李怀党端着饭盒，看似随意地溜达着。仓库保管员老马正蹲在门口啃窝头。
“老马，吃饭呢？”李怀党凑过去，很自然地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里面赫然是白米饭，上面盖着几片油汪汪的五花肉炒白菜！
老马眼睛都直了，他啃着窝头咸菜，看着那油汪汪的肉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来，尝尝，自家炒的，味儿还行。”李怀党很大方地夹起一片肉，放到老马的窝头上。
老马受宠若惊，连忙推辞：“这…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啥！都是革命同志！”
李怀党不由分说，“以后还得常打交道呢！对了老马，我听说仓库里积压了一批前年采购的帆布劳保鞋？号码不全了？”
老马嚼着肉，含糊道：“是啊，堆在库房最里面，占地方，又处理不掉。”
“啧，浪费啊！”
李怀党一脸痛心，“这样，老马，你帮我个忙。下午把那批鞋清点一下，具体数量、还有哪些码数，列个单子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联系联系下面的公社或者街道小厂，看他们需不需要，便宜处理掉！总比堆着生霉强，还能给厂里回点本钱！”
老马一听能处理掉积压货，还能给厂里“回本”，自己说不定也能得点好处，立刻点头：“成！没问题！下午就给你弄出来！”
李怀党满意地笑了，又给老马夹了片肉。
几片肉，换一个仓库保管员的“友情”和潜在的“信息”，这买卖，划算！后勤处的“油水”，正在向他李怀党，这位“铁算盘成精”，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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