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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旗荡八荒 第九章 重逢

小说:血旗荡八荒  作者:冷义  回目录  举报

令狐琪长剑坠地,踉跄奔来,美目里滚着泪,泪珠混着颊边血渍往下淌,像经了雨的海棠,花瓣上还沾着残红,凄美得让人喉头发哽:龙大哥,自你走后,我在附近寻了这几月...终得见...话没说完,早已哭得抽噎不止。

龙达夫伫立风中,衣袂被风掀起又落下,望着眼前人憔悴的容颜,喉头像堵着块烧红的烙铁,咽不下,吐不出。

心中那万语千言翻涌得似要破腔而出,到了唇边,却只凝作一双浸了浓情的眼,定定望着她。

那凝望里,有惦念的酸,有重逢的涩,有藏了太久的疼,万般滋味都揉在目光里,比任何话语都更显相思刻骨

寒夜死寂,北风卷着雪沫狂扫而过。

山寮前篝火明灭不定,火星簌簌飞溅,转瞬便在严寒空气中湮灭,恰似二人之间欲言又止的心事。

龙达夫垂眸凝视青锋,面色凝重,眸光深邃如渊,忽以指节叩击剑鞘,此剑随我数载,尝饮敌血,亦误杀雀鸟...声至尾处,喉结剧烈滚动,目注跳动火舌,似陷入痛苦回忆。

令狐琪玉手按石,罗裳为夜露沾湿,她侧首望火,鬓发被风吹得凌乱,在火光中泛着柔和光晕,家父尝言,剑死人生...

柴枝“噼啪爆裂,火星惊得她睫毛骤动,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龙大哥,那日你埋了误杀的灰雀,我便知你非嗜杀之人...”

二人相逢本是不易,龙达夫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令狐琪绞着裙角,各自强压心绪,生怕对方窥见自己心事,这般微妙心境,如深潭下暗涌的激流。

良久良久,龙达夫见令狐琪鬓边沾雪,眸光一瞬柔和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笑意,遂以袖为拂,笑道:“琪妹,你瞧,这山风之雪,倒是较寻常更烈些。”

话锋一顿,忙将她冻得通红的指尖裹进掌心,自己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触的肌肤丝丝漫过去,像炭火煨着冰粒,一点点要暖透她这一路攒下的风霜,许久不见,琪妹的剑术想必精进不少。”

令狐琪轻嗤一笑:“哪有,若非黄山三雁欺人太甚,我又何苦...”

龙达夫剑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忧虑:此辈虽败,必不甘心,恐已邀援寻仇。话锋忽转温柔,抬手欲抚她鬓发,却在半空顿住,转而垂落身侧:琪妹,令尊大人可好?

令狐琪撩起鬓发,眼波陡然一冷,如寒霜骤降:“爹爹安好,常念龙兄的旧日情谊,此番冒昧寻来,实因血旗令出现...此事关系重大...”

龙达夫听得“血旗令”三字,只觉心口像是被巨石猛撞一般,身子微晃,双目陡睁,瞳孔骤然缩成了两点寒星。

他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指节在火光里绷得发白,似要捏碎开来,喉间沉哼一声,道:“又是血旗门那帮奸贼!难道时隔多年,他们竟又要兴风作浪不成...”

令狐琪语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凝重,缓缓道:“月前十五,满门宾客欢聚,那血旗令却毫无预兆地突至长青山庄...”她语调低沉,似被无形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神色稍显不安。

龙达夫压低嗓音,双目赤红,字字如利箭般从齿间迸出:“血旗既现,此番恐非小祸,弄不好便是灭门之灾...当真是危急存亡的关头。令尊为何不遣庄中好手贴身护持?这般大意,只怕...”

“爹爹身为一庄之主,若擅离山庄,血旗门那帮豺狼势必趁虚而入,山庄上下百余口性命便危在旦夕,后果不堪设想。故而爹爹亲笔书信托我带来,恳请龙大哥念及旧情,仗义援手,共抗此劫…”

龙达夫眉头紧锁,忽道:“钟汉龙那厮已然伏诛,怎料我行踪不慎泄露,且身负洪涛临终所托,恐脱不开身...”

“所托究竟何事?”

龙达夫神色一沉,右手缓缓搭上剑柄,金剑出鞘时呛啷一声铮鸣,剑刃在跳动的火光里流转,竟泛出五六分绛红如血的色泽。

剑气陡然散开,森寒刺骨,火光竟被这无形气劲逼得簌簌摇曳,焰头歪歪斜斜的。

他压低了声音,字字如冰:“虎丘韦驮峰下的那片魔湖...”

随后,龙达夫将状元堡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洪涛托剑等诸般事宜,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令狐琪攥住他的衣袖不放,美目泪光盈盈,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依赖:“恳请龙大哥先随我回庄,助爹爹暂解燃眉之急。此番大恩,长青山庄上下定当铭记于心,小女子更是感激涕零...”

龙达夫颔首应允:“既蒙令尊不弃相召,姓龙的岂能坐视不理?当年长青山庄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番正是报恩之时。”

他将剑归鞘,沉声道,“明日天未亮便启程,趁着晓雾未散赶路,可少些波折。”

待到二人抵达长青山庄外的密林时,天边冷月已斜斜挂在树梢,那月光惨白似雪,洒在黑黢黢的屋顶上。

庄门虚掩,轻轻一推便“吱呀”作响。

踏入庄内,眼前景象直教人遍体生寒!

但见庭院里尸骸横躺竖卧,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胸口插着断剑,血珠在青石上积成一滩,蜿蜒如渠,腥气冲鼻。

正厅大门敞开着,室内案翻椅倾,杯盘碎裂,烛台歪倒,烛油凝如尸,混着溅染的血渍,黑红交错。

梁间悬着的“千古侠义”匾额被劈作两半,断口处犹带利刃寒光,与地上横陈的尸身相映,更显一片狼藉。

“飞英神剑”令狐然犹坐黑檀交椅,身躯却已僵冷。

他胸口深插血旗,猩红映得衣袍紫黑,双目圆睁如铜铃,似欲裂眦,竟至死未瞑。

那黑檀交椅扶手犹带指痕,显是临终前曾奋力握持,偏生未能挣脱这灭门惨祸。

令狐琪见状,喉头一声撕肝裂胆的悲呼,泪水如决堤般奔涌而下,沾湿了衣襟。

她身子晃了数晃,几乎栽倒在地,被龙达夫伸手扶住才勉强站稳。

那声音凄厉如残莺啼血,字字带着刻骨恨意:“血旗门的狗贼!我令狐琪对天发誓,定要将尔等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此血海深仇不雪,誓不为人!”说罢猛地挣脱搀扶,踉跄着扑向黑檀交椅,指尖刚触到父亲冰冷的衣袖,便再也支撑不住,瘫跪在地恸哭不止,哭声在正厅里回荡,听得人周身发颤。

龙达夫按剑于腰,长吁一声,眉间似凝结冰霜,沉声道:“令尊一生磊落,江湖人称‘飞英神剑’,威名震于南北,孰料遭此横祸。琪妹莫要过于悲恸,眼下最紧要是寻出血旗令的去向...”言犹未尽,只见他腮边肌肉突突直跳,指节发力,将剑鞘攥得发白。

瞧那架势,好似肩头扛着的不只是为友报仇的重担,更有维护江湖公义的千钧责任,压得人将要窒息。

二人不敢稍歇,星夜兼程,一路向魔湖赶去。

他们衣上沾着霜露,靴底磨得薄了,腰间长剑随身轻颤,似也急欲饮敌血。

行至松林深处,忽闻前方枝叶飒飒乱响,跟着便有金铁交鸣之声穿林而来。

林中光影骤乱,一道青影如飞燕掠枝,正是温雪燕仗剑杀到。

她掌中长剑陡然一振,嗡鸣之声未歇,已化作漫天剑雨。

只见温雪燕手腕疾抖,剑光便如繁花骤绽,一朵未谢,一朵又生,刹那便揉成一片银亮剑涛。

她目光扫处,正见令狐琪与龙达夫并辔而立,四目相对似有灵犀,霎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如欲喷火。

那满腔妒火自心底烧起,脸上却凝作一片寒冰,她手中长剑微微颤动,发出低沉嗡鸣,周身更散出缕缕怨毒之气,如无形寒针般刺向四周,连身旁拂过的松风都似染上了八九分戾气,吹得对面二人衣袂飒飒作响,竟不由自主地齐齐皱起了眉头。

温雪燕心中清清楚楚记得,那夜龙达夫冒死救她脱险时,在浓林深处所说的字字句句,那般恳切,那般决绝,犹在耳畔回响。

可眼前这一幕,瞧见他与令狐琪并辔而立,衣袂相拂,神态间似有说不尽的契合,心念一转,竟与儿时亲眼所见父母被仇敌生生拆散的情景重叠起来,那般刺目,那般锥心。

龙达夫见她剑势狠戾,心中念及昔日同生共死的情分,终究不忍还手,一招“英絮渡浪”,只将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守在身前。

他剑招看似只求自保,却处处留着余地,剑尖每逢离她要害三分之地,便陡然凝住收势,生怕伤了她分毫。

他眉头紧锁,望着温雪燕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怨怼,只觉心口像压了座大山,满眶无奈几乎要溢出来。

他数度想开口分辩,却被她连绵不绝的剑势逼得无从插话,唯有不住后退,喉间低低叹了口气,竟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场冤仇。

令狐琪见她剑招狠绝,顿时双眉倒挑,皓腕轻扬,两掌拍出,掌风凌厉如削,带着裂帛般的锐响。

她身形微动,裙摆随掌风翻飞,周身气势陡然暴涨,竟如怒涛拍岸般势不可挡,硬生生将温雪燕震得连退五步,脚下松针簌簌乱飞。

龙达夫急声高叫:“雪燕且住!在下...在下与令狐姑娘不过世交情谊,绝无丝毫逾矩之心…”

温雪燕冷笑一声,笑声如冰:“昔日那点恩情,今日便一笔勾销!休要再言!”

话音落时,她猛地挥袖转身,身形踉跄着没入夜色,踽踽钻入松林。

林间冷露打湿了鬓发,寒气透骨侵肌,龙达夫那句“世交之谊”,却如一柄淬了冰的利剑,狠狠刺穿她的心,疼得她立刻就要死去,手中长剑“呛啷”落地,在寂静林间发出一声刺耳回响。

倚松喘息间,忽见雪泥中半幅残笺,字迹斑驳:“...今奉门主令,造龙、令狐私会流言,俟其内讧…”她指尖骤颤,瞳孔猛地放大,心头剧震,竟似不信自己所见。

“笑面修罗”金超白何出此毒计构陷龙郎?

她脑中陡然一响:先前二人并辔身影,或许真非所见之实。思忖良久,遂敛了气息,悄随其后,欲窥个水落石出。

松林彼端,悄无人声,唯闻松涛如怒,卷过千峰万壑。

龙达夫怅然若失,望着温雪燕离去的方向,神情落寞,指节因紧扣剑柄而泛白,久久伫立不动。

“此女究竟是何人?”令狐琪蛾眉微蹙,轻声问道。

龙达夫长叹一声,将当年如何施救、如何结下渊源的经过娓娓道来。

令狐琪闻言轻笑:“看她那般模样,倒像是对你情根深种,见我与你同行,便打翻了醋坛子。”

龙达夫苦笑摇头:“清者自清,奈何她执意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令狐琪蓦地攥住他手,目光炽烈如燃,似要将一腔情意熔成烈焰:“她若错认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你待如何?

龙达夫沉吟片刻,反手将她的手攥紧,似要将千言万语都焐进掌心,语气沉凝如磐:“倘能消弭误会,便是认了,又有何妨?”

令狐琪莞尔一笑:“换作是我,断不为此等嗔妒之事。日后再遇,我自会避嫌,不扰你二人叙旧。”

龙达夫将她的手再紧了紧,凝眸深望,眼底爱意翻涌:“琪妹可知,自始至终,在下心头所系,唯有你一人…纵是海枯石烂,此心不渝,我定不负你深情,此生相守不离。”

夜露渐浓,两骑踏月疾奔,铁蹄敲碎林间沉寂,惊起数只夜枭振翅冲霄。

晨曦初现,温雪燕隐在芦苇深处,神情几番变幻,时而嫉妒时而迷茫。

遥遥望见令狐琪手持罗帕,正轻柔为龙达夫拭去额间汗珠,姿态亲昵如胶似漆。

而龙达夫却抬眼眺望着远方,眼神空濛,不知魂系何处。

她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甲险些掐进掌心...

当夜,丹徒城内,温雪燕悄潜客店窗下。

寒风裹着碎雪钻隙而入,她屏声敛息,只听令狐琪的声音自内传出:“魔湖之路凶险万分,明日须得早行。干粮水囊务必备足,切不可有失。”

龙达夫手按剑柄,语气斩钉截铁,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血旗门鼠辈胆敢来犯,琪妹只管宽心,有我在,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让你伤了半根寒毛。”

温雪燕玉指紧扣窗框,忽忆起昔日荒野,他曾不假思索将黑狐裘解下,披在自己肩头。

此刻听他言辞间丝毫暖意也无,温雪燕眼圈一红,黯然伤神:“难道…是我错怪了他?莫非在他眼里,我终究只是个世交妹子?”

天色已亮,十余骑红衣人卷尘疾奔而来。

温雪燕匿于巨石之后,屏气凝神,目光死死锁着战局。

只见龙达夫长剑乍起,一招“英风破云”,如银虹裂空,剑招迅疾狠戾,可待剑锋离令狐琪身前三尺之际,却硬生生凝住,再难进半寸。

待敌骑远遁,令狐琪玉手轻扶他臂膀,语声带着些许喘息未定:“龙大哥,你可有受伤?”

龙达夫眉峰一蹙,微拂开她的手,语气带些沉凝:“些许小伤,不碍事。此地不宜久留,琪妹快些上马。”言罢转身大步离去,腰间长剑呛啷有声。

温雪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节将那方褪色罗帕攥得皱成一团,眼中泪光濛濛,心底百感交集:“难道…那日他口中的‘世交之谊’,当真只是我自己会错了意?”

午时,林梢一抹红衣疾闪而过,夺命三使与黄山三雁已率众合围。

龙达夫暴喝一声,一招“英魂凝霜”,周身气势陡然暴涨,长剑旋出层层寒芒,光华凛冽,冷气砭骨。

顷刻间,黄山三雁已毙于剑下,两名使者亦丧身锋刃。

剩下那名使者抱头鼠窜欲逃,龙达夫厉声断喝:“回去告诉金老,龙某誓要将血旗门夷为平地!”声如惊雷滚过,震彻四野,林中宿鸟惊得“扑棱棱”尽数冲天,枯叶簌簌纷落,密如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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