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荣看着她那副毛遂自荐的俏皮模样，不紧不慢地将剧本合上，放在腿上，抬眼看她：“李小姐，缘分这种事，很难讲的。”
又是这句话。
狄波啦被他噎了一下，随即不甘示弱地双手叉腰，像只斗志昂扬的小母鸡：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事在人为嘛！叶大明星，给个机会试镜总可以吧？我演戏很拼的！”
叶少荣的目光在她身上那条时髦的喇叭裤和蓬松的大波浪卷发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没回答她，而是转向何惯昌，用手指点了点剧本：“昌哥，导演的事不急，我想先见见这个叫黄柏鸣的编剧。”
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身旁满脸期待的狄波啦，才继续说道：
“我想跟他聊聊，看看他心目中的女主角，是不是也顶着这么一头大波浪，还特别喜欢穿喇叭裤。”
叶少荣话音刚落，狄波啦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大波浪怎么了？喇叭裤又怎么了？”
她非但不恼，反而往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叶少荣的手臂，语气又快又急，“叶先生，你这是在给我出考题啊！”
“造型的事你放心，别说明天，今天下午我就能给你换个清汤挂面的直发，再换条一步裙！”
“我可是拿过港姐冠军的，什么造型没试过？”
“你要我扮淑女我就能端茶倒水，要我演打女我也能提刀上阵！为了角色，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还配合着手上用力的摇晃，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来，身上那股带着甜味的香水气息，更是霸道地侵占了叶少荣周身的空气。
叶少荣只觉得被她摇得气血上涌，手臂上传来柔软又有力的触感，加上她那张凑得极近、写满了“选我选我”的明艳脸庞，饶是他两世为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动声色地想把手臂抽回来，却发现对方抓得死紧。
“李小姐，有话好说，先松手。”
狄波啦哪里肯放，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你先答应给我个试镜机会！”
叶少荣无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何惯昌。
何惯昌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解围，却见叶少荣冲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抢先开了口。
“李小姐，你这份热情我收到了。”叶少荣语气诚恳，脸上却带着几分狡黠，“不过，我只是个演员，只负责演好自己的角色。”
“选女主角这么大的事，是公司和昌哥他们这些老板操心的。”
“我可不敢乱开口，万一影响了昌哥的判断，这个责任我担不起啊。”
他三言两语，既夸了狄波啦的热情，又捧了何惯昌的权威，还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狄波啦抓着他的手臂，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好了好了，拉姑，”何惯昌终于笑着出声，指了指狄波啦，“你再摇下去，我们嘉禾好不容易挖来的宝贝就要被你摇散架了。”
他这话一出，狄波啦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多失态，脸颊一红，悻悻地松开了手。
何惯昌看着她，眼里的笑意不减：“你的心思我明白。”
“这样，等我们和这个本子的编剧聊过，定下具体方向后，公司会组织正式的试镜。”
“到时候，第一个通知你，让你来试，怎么样？”
这算是给了个准话。
狄波啦立刻恢复了神采，她理了理自己那头被叶少荣“嫌弃”的大波浪卷发，最后深深地看了叶少荣一眼，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挑战，更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昌叔，这可是你说的！还有叶先生，”她朝叶少荣扬了扬下巴，嘴角一勾，“我等着你的考题，随时恭候。”
……
当天下午，广播道上的一家咖啡厅。
何惯昌的办事效率极高，只是他人没到场。
这种约见一个电视台小编剧的事，还用不着他这位嘉禾巨头亲自出马。
黄柏鸣早早就到了，选了个靠窗的角落。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后背挺得笔直，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
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出十足的局促不安。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狄波啦推门而入，她那头蓬松的大波浪卷发和鲜艳的喇叭裤，让她立刻成了整个空间的焦点。
她视线一扫，就锁定了角落里的黄柏鸣，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叶少荣跟在她身后，步履从容，目光在黄柏鸣身上停顿了一瞬。
“黄先生是吧？你好你好，我叫狄波啦！”
狄波啦人未到，声音先到，她很自然地在黄柏鸣对面坐下，一双灵动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对方:
“你的那个本子，我听昌叔讲了，写得好劲啊！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要合作了。”
黄柏鸣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有些结巴地应道：“啊……你好，狄小姐。”
叶少荣拉开椅子坐下，对服务员招了招手：“三杯咖啡，谢谢。”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瞬间将狄波啦带起来的浮躁气氛压了下去。
狄波啦这才收敛了些，但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地转，在叶少荣和黄柏鸣之间来回扫视。
她今天死缠烂打跟过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部戏的路数，顺便在男主角面前刷足存在感。
叶少荣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黄柏鸣，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黄先生，你的剧本，我看过了。”
黄柏鸣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更紧。
他知道自己的本子在嘉禾那群大编剧眼里是什么评价。
不伦不类，胡闹。
今天这位嘉禾内定的男主角亲自约见，八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别人都觉得是胡闹，”叶少荣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轻响，“我倒觉得，这是个金矿。”
黄柏鸣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金矿？
这两个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他。
“一个偷遍天下无敌手的雅贼，一个从海外回来、乌龙百出的光头神探。”
叶少荣放下咖啡勺，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黄先生，你写的不是警匪片，是一种全新的模式，是两种极端人物碰撞出的火花。”
“这种东西，那些关在屋子里写稿的老先生们，想不出来。”
黄百民的呼吸都停滞了。
知己！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写这个故事时那种天马行空的兴奋，那种不被理解的孤独，在这一刻，似乎都被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一语道破。
就连一旁的狄波啦，都听得愣住了。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剧本会议，没想到叶少荣对剧本的理解，竟然比编剧本人还要透彻。
她看着叶少荣的侧脸，眼神里除了原先的势在必得，又多了几分真正的好奇和探究。
叶少荣的声音很平稳，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能写出这种故事的人，应该最清楚怎么把它拍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黄柏鸣已经完全呆住的脸。
“黄先生，对当导演，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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