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父亲的高烧终于退了。虽然人还虚弱得下不了床,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固执地追随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偶尔还会用微弱的声音指点一句:“丫头……看火色……泛青了……该稳一稳……”
这细微的指点,往往切中要害,让焦头烂额的阿月豁然开朗。父亲的经验,如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远比任何仪器数据更精准地捕捉着窑火的“脾气”。最后一批“青光釉”构件在父女俩这种跨越病榻的无声接力中,一窑接着一窑,稳定而完美地出炉。
槐荫居压抑的气氛,随着老人的好转和构件的成功,稍稍缓解。但另一道裂痕,却在更隐蔽的地方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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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上海,某高端公寓线上暗网
Luna将自己关在公寓里,对着电脑屏幕,脸色苍白。屏幕上,是魏斯理团队发来的、基于她所提供的资料进行首次“青光釉”仿制试验的结果——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釉色灰暗呆板,表面布满疵点,与她记忆中那流光溢彩的“青光釉”有着云泥之别。
随照片而来的,是魏斯理看似温和实则施压的询问:「Luna,这些基础数据似乎无法支撑起那种独特的釉色效果。是否还有什么关键的经验节点或未记录的细节被忽略了?这项研究对基金会至关重要,你的贡献将是决定性的。」
Luna感到一阵恐慌和窒息。她意识到,自己提供的那些碎片信息,根本不足以复制出真正的“青光釉”。而对方索要的,显然是更核心、更隐秘的东西,可能是阿月父女未曾明言的火工秘诀,或者是那关乎成败的微量“药引”。
她回想起阿月专注烧窑时那虔诚的神情,想起老周“手艺就是根本”的告诫,甚至想起阿乐那番关于“活树与塑料花”的朴实言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攫住了她。她开始怀疑,自己追求的“更高平台”和“理论突破”,是否正建立在背叛和掠夺之上?
她颤抖着手,回复邮件,试图解释传统工艺中许多经验无法量化,需要长年累月的实践积累。但魏斯理的回复很快到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失望:「理解实践的复杂性。但学术研究需要尽可能完整的逻辑链条。请再仔细回忆,任何细微的观察都可能成为突破的关键。比如,阿月师傅是否有特殊的配料准备流程?或者,她对窑内气氛是否有独特的判断方式?」
压力如同无形的绳索,越收越紧。Luna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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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薪传”工坊陈墨的书房
陈墨牵头组织的专家团队,对“木蕴星芒”仿品的技术分析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通过高精度显微镜观察和木材微量元素分析,他们发现了两个确凿的证据:一是仿品在几个关键榫卯内部,使用了现代高强度粘合剂的残留痕迹,这与传统鱼鳔胶工艺不符;二是其木材的干燥处理方式,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老化特征,与真正历经数百年温湿度自然变化的木材肌理存在细微差异。
这份证据确凿、逻辑严谨的分析报告,被迅速整理成文,准备在合适的时机,通过权威的学术期刊和媒体渠道公开发布,给予对方雷霆一击。
“是时候拨乱反正了。”陈墨对史小军说,“我们要用最扎实的证据,告诉所有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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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线上暗网某实验室
“匠魂”收到了魏斯理关于仿制失败和Luna犹豫的汇报,以及技术团队对“木蕴星凰”仿品可能面临技术揭露的预警。
「目标核心技术防护严密,经验数据难以窃取。内部人员(Luna)出现动摇迹象。」
「仿品面临技术层面揭露风险,市场迷惑策略可能受挫。」
两条不利消息几乎同时传来。
“匠魂”沉默片刻,下达了新的指令:「暂停对‘青光釉’的强攻。启动B计划:利用已获取的‘木蕴星芒’部分有效数据,转向制作更易仿制、利润空间更大的明清民用家具高仿品,快速投入市场,以量取胜,扰乱视线,积累资金。」
「对Luna,采取‘安抚与施压’并重策略。给予其一定研究自主权,同时暗示其已深度参与,难以撇清。」
「密切关注对方针对‘木蕴星芒’的技术反击,准备应对方案。」
策略发生了转变,从追求顶尖技术的“镜像”,转向了更务实的、利用信息差进行市场掠夺和混淆视听。这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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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槐荫居
夜色深沉,阿月伺候父亲睡下后,独自坐在厢房里,对着那盏小电窑发呆。所有故宫构件都已圆满完成,心里却空落落的。父亲的病、Luna的背叛、外界汹涌的暗流……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疲惫。
史小军轻轻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辛苦了,阿月。所有构件,故宫那边都非常满意。”
阿月接过牛奶,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她低声道:“小军哥,我有点怕……怕守不住……”
史小军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阿月,你看这窑火。”他指着那沉寂的电窑,“它怕过风吗?怕过雨吗?它只管燃烧自己,发出光和热。我们也一样,只要我们的心是正的,手艺是真的,就没有什么能真正击垮我们。Luna的选择是她的事,而我们,只需要把根扎得更深。”
这时,里屋传来阿月父亲微弱的、却清晰的声音:“丫头……军子说得对……咱家的火……是靠‘心’烧的……不是靠嘴……”
父亲的话,如同最后的定心丸。阿月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坚韧。
也就在这个夜晚,陈墨书房里的那份技术分析报告,完成了最后的校对。一场旨在正本清源、揭露真相的无声惊雷,已蓄势待发。而对手,也调整了策略,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机会。长河奔流,星火不灭,真正的较量,永远在于内心的坚守与对光明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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