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上乱石巷时，林昭蹲在老槐树下，手指摩挲着怀里的传音符。
这是守陵人特制的黄符，以朱砂画着云雷纹，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他在符上留了句“若有异动，速敲三声砖”，方才塞给小翠时，小姑娘的手还在抖，却硬撑着扬起笑脸：“林大哥放心，我阿爹教过我藏在磨盘底下躲猫猫，藏人最利索了。”
风卷起巷口的枯叶，他后颈的守陵人印记又开始灼痛。
这是传承觉醒后第一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像被烙铁贴着皮肤，每一下跳动都在提醒：危险近了。
林昭摸出短刀，在掌心划开道血口，暗红血液滴在刀身，青黑色的守陵纹立刻流转起来，如活物般爬向刀脊——这是用历代守陵人精血淬过的“镇尸刃”，专破阴邪。
“咔。”
巷尾传来砖块挪动的轻响。
林昭立刻缩入墙根阴影，就见小翠探出头，发辫上的蓝布蝴蝶结晃了晃，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他猫腰掠过她身侧时，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灶火味——她该是刚替赵铁匠热过晚饭，怀里还揣着半块烤红薯，刚才硬塞给他时还带着体温。
“林大哥。”小翠突然拽住他衣角，声音压得极低，“我在磨盘下看见……看见墙缝里有血手印，像是虎子的。”她的指尖在发抖，“他指甲缝里有泥，和皇陵后山的红土一个颜色。”
林昭的瞳孔骤缩。
赵虎是村里最皮的小子，前日说去后山挖野薯就再没回来，原以为是贪玩，现在看来……他反手握住小翠的手，掌心的血蹭在她手背上：“等下不管听见什么，都别过来。”说完塞给她个小瓷瓶，“这是避毒散，若有黑雾飘来，立刻捂口鼻。”
密道口藏在破墙下的青石板里，林昭用镇尸刃撬起石板时，霉味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就见地道四壁爬满暗红色符咒，每道符都渗着黑血——玄阴宗的“锁魂咒”，用活人血养阴煞。
越往深处走，温度越低。
林昭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直到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到了。
密室比白日里更暗，只有墙角的青铜灯台燃着幽绿鬼火。
中央炼尸台上，两具新尸正被银针刺入百会穴，尸身青肿，指甲缝里还沾着新鲜泥土——正是赵虎和村里的猎户老周。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前日老周还给他送过山鸡，说要谢他帮忙找走失的猎犬。
“叮。”
镇尸刃轻触地面的声响惊得他抬眼。
就见炼尸台旁的木架上，半块玉牌正泛着幽光，表面刻着“大楚龙气”四字——是龙魂玉的碎片！
他前日在皇陵典籍里见过记载，这玉能引动玄甲军的尸气，难怪玄阴宗拼命找。
林昭屏住呼吸摸过去，指尖刚要碰到玉牌，就听身后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
转头的瞬间，赵虎的尸身已经坐起，双眼翻白，喉间发出嗬嗬声——银针被尸气震断了！
“糟了！”他扑过去拔符剑，剑身的守陵纹骤然亮起，一剑斩断连接两具尸奴的引魂线。
赵虎的尸身猛地抽搐，指甲在石地上划出火星，老周的尸身则直挺挺砸向他面门。
林昭旋身避开，火折子“刺啦”一声擦燃，掷向墙角堆成小山的符纸——那是玄阴宗用来养尸的“聚阴符”，遇火即燃。
火焰腾起的刹那，密室温度骤升。
符纸堆化作一片火海，烤得尸奴身上的尸斑滋滋冒油。
赵虎的尸身撞在墙上，半边脸被烧得焦黑，却仍伸着胳膊要抓他。
林昭咬着牙冲过去，镇尸刃刺入赵虎后颈的死穴，就听“咔”的一声，尸身终于瘫软。
“我的尸奴！”
暴怒的嘶吼震得石壁落灰。
林昭回头，就见鬼面人掀翻了木架，脸上的青铜鬼面泛着冷光，右手提着根黑沉沉的尸幡——幡上挂着七颗人头，正是白日里炼尸台上的尸体。
“你找死！”鬼面人挥幡，七颗人头同时睁开眼，眼白里爬满红丝。
林昭摸出腰间的定神符拍在胸口，符纸瞬间化作金光，将他护在中间。
人头撞在光壁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走！”他抓起龙魂玉碎片往怀里塞，转身就往密道跑。
鬼面人的毒钉擦着他耳际飞过，钉进石壁时“嗤”地冒起青烟——是淬了尸毒的。
林昭反手甩出三张困仙符，符纸在鬼面人脚边炸开，缠成金色锁链。
趁对方挣扎的空当，他跃上窗台，却被一道阴劲劈中后背。
“咳！”
他摔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嘴里尝到腥甜。
小翠扑过来要扶他，被他一把推开：“退开！”话音未落，鬼面人已经破窗而出，尸幡上的人头滴着黑血，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林大哥！”小翠尖叫着甩出个陶瓶，里面的粉末劈头盖脸洒向鬼面人——是避毒散！
鬼面人顿了顿，显然没料到小姑娘会反击。
林昭趁机拽起小翠往村外跑，后颈的印记疼得几乎要裂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停下！”鬼面人的声音近在咫尺。
林昭咬着牙摸出最后一张符纸，是祖父临终前给的“雷火符”。
符纸展开的瞬间，一道紫电劈向鬼面人，炸得对方踉跄后退。
两人趁机钻进玉米地，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瘫坐在田埂上。
“给。”小翠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刚才藏在磨盘下的，烤红薯还热乎。”她的手背上还沾着他的血，在月光下像朵小红花，“林大哥，你后颈在冒光。”
林昭摸了摸后颈，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光。
他闭上眼睛，就见脑海里浮起道模糊身影：穿绯色官服，腰间挂着玉牌，面容被黑雾笼罩，嘴唇开合着，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楚幽王……血引……玄甲军……”
“等等！”他想抓住那声音，头痛却突然加剧。
再睁眼时，残魂的影子已经消散，只余下一句话在脑中回响：“镇龙柱下，血祭将启。”
小翠担忧地扯他衣袖：“林大哥，你没事吧？”
林昭握紧怀里的龙魂玉碎片，碎片上的“大楚龙气”四字正随着他的心跳发亮。
夜风卷着玉米叶沙沙作响，远处皇陵的方向，镇龙柱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像柄倒插在地上的剑。
他后颈的守陵印记突然又烫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
林昭望着皇陵的方向，轻声道：“该去镇龙柱了。”
黑暗中，某个角落的虫鸣突然止了。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叶背用血写着新的字：“子时三刻，龙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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