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用左眼交换日出》
雨点砸在废弃医院顶楼的铁皮水箱上,声音大得如同擂鼓。林晚背靠着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湿透的衬衫渗入脊背。她摊开手掌,那枚黑色U盘静静躺在掌心——母亲的遗物,外壳上蚀刻着几乎难以辨认的微小铭文:**潘多拉之盒:以痛为钥**。此刻它沉得像一块墓碑,一个吞噬痛苦的魔盒。弹幕在她眼前疯狂跳跃:
【用户_食尸鬼:押她三分钟内被雷劈死!赔率1:15】
【用户_手术刀:屋顶有狙击手!快看西侧水塔!】
【用户_匿名:嘻嘻,系统在扫描她的脑波了】
最后一条弹幕是刺目的蓝色。系统又在撒谎。
“别信蓝色弹幕。”江沉消散前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像一缕抓不住的风。
林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合着铁锈、雨水和陈年消毒水的酸腐味。再睁开时,她狠狠抹去脸上的雨水,将U盘紧紧攥回掌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就是现在了。
***
顶楼通往核心机房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蓝的光。林晚侧身闪入,机房内景象让她呼吸一滞。无数服务器机柜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林立在昏暗的空间里,指示灯像鬼火般明明灭灭。空气中有种高频的嗡鸣,震得人牙根发酸。最深处,一个圆柱形玻璃舱悬浮在半空,内部流淌着液态的数据光——系统核心。
弹幕突然清空。随即,一行巨大的血字在玻璃舱表面凝结:
**你赢了,选吧。**
三扇由纯粹光线构成的门,无声地浮现在林晚与核心舱之间。左边那扇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右边那扇温暖明亮,仿佛春日阳光;而中间那扇……混沌扭曲,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在其中沉浮闪现,有周临妹妹变异后狰狞的脸,还有她自己童年模糊的影像。
悲壮HE的条件在她脑中闪过:救赎苏芮,相信江沉。
她走向右边的光门。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温暖光芒的瞬间,核心舱突然爆发出刺眼强光!一道扭曲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毒蛇般窜出,直刺林晚的太阳穴!她猛地下蹲,数据流擦着头皮掠过,几缕被切断的发丝无声飘落。
“交易结束。”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机房轰鸣,“清除不稳定因素。”
林晚就地翻滚,躲开又一道激射而来的蓝色光束,滚到一个服务器机柜后面。光束击中金属柜体,留下一个滋滋作响、边缘熔化的孔洞。她摸出U盘,心脏在肋骨下狂跳。机柜隔板冰冷,她急促的呼吸在金属表面凝成一小片白雾。母亲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响起:“晚晚,植入点必须在物理接触的瞬间……它饿得要吃痛……”
赌一把!
她猛地从掩体后跃出,不再躲闪,反而朝着核心舱全力冲刺!更多蓝色光束交织成网,封锁她的去路。她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侧身、翻滚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数据流。一道光束擦过她左臂外侧,皮肤瞬间传来烧灼的剧痛,留下一条焦黑的痕迹。
距离核心舱仅剩五米!四米!
一道粗壮的蓝色光柱直射她胸口,避无可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晚!左边!”一个嘶哑的女声突然在门口炸响。
林晚本能地向左扑倒!蓝色光柱贴着她的后背轰在墙上,炸开一片焦黑。她抬头,瞳孔骤缩:苏芮!她半身支在门框上,脸色惨白得像死人,左手无力地垂着,右腿从膝盖以下缠着渗血的绷带。她竟然用身体撞开了沉重的防火门!系统核心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监工背叛!触发最高清剿协议!”一道比之前更粗壮、更凝练的蓝色光束瞬间在舱体表面凝聚,锁定了门口的苏芮!
“密码……是……你生日……”苏芮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痛苦地抽搐,身体在蓝光锁定下筛糠般抖动着,“快……”
没有时间思考!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U盘朝着核心舱的玻璃表面狠狠掷去!
U盘脱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看到苏芮眼中一闪而过的解脱,看到那致命的蓝光即将吞噬那个曾经背叛她、折磨她,此刻却挣扎着爬回来赎罪的女人。她看到U盘在空中旋转,黑色的外壳反射着机房内幽蓝的光,像一颗投向深渊的种子。
就在U盘即将撞上玻璃舱壁的前一刹那,林晚闭上了眼睛,遵从母亲留下的最后指令,集中全部意志,在脑海中清晰地刻下植入指令——
**以眼为匙,以痛为证。病毒启动:潘多拉之盒。**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不是玻璃,更像是某种水晶破裂的声音。
预想中苏芮的惨叫没有传来。
林晚猛地睁开眼。
整个世界……变了。
眼前的核心舱依旧悬浮着,但表面那层坚固的“玻璃”消失了。它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纯粹由疯狂闪烁的代码和数据流组成的漩涡。红的、蓝的、绿的、白的……无数代表不同信息的光点在其中高速冲撞、湮灭、再生。那巨大的嗡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寂静。时间感彻底混乱,一秒被拉长,一分钟又缩短成一瞬。
而她自己,正站在这个数据漩涡的中心,脚下是看不见的支撑。苏芮在门口的身影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弹幕……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融合。
她“感觉”到了弹幕的存在。无数恶意的揣测、下流的嘲讽、冰冷的押注……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扎进她的意识海。它们不再是视觉上的干扰,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剧痛!比刚才被光束擦伤的灼痛强烈百倍!她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这剧痛,正是潘多拉病毒启动的燃料!
【用户_饿狼:她不行了!快押注!】
【用户_预言家:核心正在崩溃!她成功了?】
【用户_匿名:等等!她的眼睛!】
左眼!
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猛地从左眼深处炸开!像是有什么滚烫的烙铁直接按在了视神经上!林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左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间,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渗出。不是血,是泪?还是……
她强迫自己移开手掌,颤抖着看向漩涡中心。那里,一个由无数蓝色光点组成的、模糊不清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凝聚。那轮廓……有着母亲熟悉的脸部线条!
“妈……?”林晚的声音干涩沙哑。
那蓝色光人没有回应。她的“脸”转向林晚,空洞的眼眶位置骤然射出两道冰冷的蓝色光束,直刺林晚的右眼!快!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光束即将刺入眼球的前一秒,左眼的剧痛骤然升级!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眼球内部搅动!剧痛中,一个清晰的画面强行挤入脑海:八岁的她躺在儿童医院洁白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正好。母亲温柔的脸庞俯视着她,手里举着一瓶小小的眼药水。“乖,晚晚不怕,”母亲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就一滴,滴完就不痒了。”冰凉舒适的液体滴入她发痒的左眼……那种安宁和依赖,几乎让她瞬间沉溺。
幻象如泡影碎裂!
现实中,母亲数据残影指尖所化的冰蓝色光锥,离她脆弱的右眼球仅剩毫厘!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左眼深处爆发!那不再是酸胀,而是彻底的焚烧!仿佛有人将滚烫的岩浆直接灌进了她的眼球,然后点燃了她的视神经!视野瞬间被一片灼目的白炽光芒吞噬!那光芒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以她的左眼为原点,猛烈地向外爆发!正是这极致的痛楚,点燃了潘多拉病毒的全部力量!
“啊——!!!”
林晚的惨叫撕心裂肺,身体弓得像只煮熟的虾。她感觉自己的左眼球在融化!在沸腾!那爆发的白光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地撞向母亲数据残影射出的蓝色光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白与蓝在接触的瞬间,像两股互不相容的液体,疯狂地侵蚀、吞噬、湮灭。无声的较量在数据层面激烈上演。白光代表母亲留下的“意识病毒”,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蓝光是系统最后的防御,是纯粹的恶意与谎言。
林晚感觉自己的大脑成了战场。每一缕白光的推进,都伴随着左眼球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蓝光的反扑,都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颅骨。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混杂着雨水和左眼流出的、不知是血还是组织液的温热液体。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她不能倒下!
她强撑着,用仅存的右眼死死盯住那团扭曲的光影战场。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染上淡淡的血色。她看到代表母亲病毒的白光正在艰难地、一寸一寸地侵蚀着系统核心的蓝色数据流。每一丝白光的胜利,都让她左眼的痛楚加深一分,视野里的血色便浓重一分。
放弃?成为冰冷的“新神”?或是坠入那混沌的深渊?
不!
她想起了苏芮撞开门时惨白的脸,想起了江沉消散前破碎的狐狸面具,想起了母亲语音里最后的担忧……一股无法压抑的悲愤从胸腔炸开!她猛地抬头,朝着那巨大的数据漩涡,朝着母亲残影和系统纠缠的战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给我——消失!”
伴随着这声耗尽生命力的呐喊,她将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混合着极致的痛苦与愤怒,如同最后的燃料般,狠狠“灌注”进左眼那焚烧的熔炉!这是她献祭给潘多拉魔盒的最后祭品!
“轰——!”
左眼最后传来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如同琉璃彻底粉碎的脆响。
随即,那焚烧一切的剧痛……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永恒的、冰冷死寂的黑暗。
左眼的世界,永远沉入了无声的永夜。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惊心动魄的光影战场。
核心舱那巨大的数据漩涡,连同其中母亲模糊的蓝色残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瞬间归于虚无。
寂静。
机房内只剩下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显得格外空旷。那令人窒息的高频噪音、无处不在的弹幕、致命的蓝光……一切都消失了。
林晚僵立在原地。右眼传来的视野里,世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血雾。她缓缓地、试探性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向自己的左眼。
指尖触碰到的,是柔软、温热的眼皮。
但眼皮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没有痛感,没有光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如同宇宙中最深邃的黑洞,镶嵌在她的脸上。
她成功了。
代价是一只眼睛。
“噗通。”
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晚猛地转头(这个动作让她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右眼的血色视野中,苏芮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微微抽搐,身下蜿蜒开一片暗红的血迹。她刚才透支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来撞门,避开了系统最后的清剿光束,但那力量似乎也已耗尽她的生机。
林晚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右眼视野摇晃着,血色模糊。她跪倒在苏芮身边,双手颤抖地想去按住她腹部还在渗血的绷带,却不知该按哪里。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苏芮?苏芮!”
苏芮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灰蒙蒙的,没有焦距。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右手却死死抠进染血的护士服口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抽出!
半颗沾血的、深棕色、表面带着细微棱纹的种子,黏在她指甲崩裂的指尖上!
“……种…”她齿缝里溢出最后的血沫,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身体的抽搐,“…勿忘…我……”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却死死聚焦在林晚那空洞的左眼上,“……妈妈……墓……东角…第三块砖……”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停止了抽搐,只剩下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她苍白的面颊,和她指尖那颗沾血的种子。
林晚僵在原地,跪在冰冷的雨水中。苏芮最后的话语和那颗血染的花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她心上。勿忘我……妈妈的墓?东角第三块砖?是藏了什么东西,还是……要她去种下这颗种子?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光点,如同垂死的萤火虫,从苏芮失去生机的眉心悄然渗出,无声无息地,在雨中画出一道细微的弧线,没入林晚左眼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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