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的嘶鸣声像是垂死巨兽的喘息，在停尸间惨白的灯光下切割着粘稠的、混合着福尔马林与陈旧血腥的空气。林晚后背死死抵着不锈钢柜门滑轨的棱角，金属的寒意如毒蛇钻入脊椎。左臂绷带下，缝合线如同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每一次脉搏都牵扯着肩胛骨深处钢钉搅动般的剧痛。第三排冰柜缝隙里，苏芮的手术刀泛着阴冷的哑光，刀尖正对她的跟腱——死亡的距离精确到毫米。
周临站在五步外，像一尊被暴力刨出冰层的雕像。阿玛尼西装浸满污渍与褐红色血痂，领带如绞索垂落。他脸上精心雕琢的儒雅彻底崩裂，赤红的眼底翻滚着困兽的疯狂。右手紧攥的几张纸片边缘磨损卷曲——【暗网币10000】、【意识碎片赎回券】的印刷字下，一张画着祈祷小人的羊皮纸格外刺眼。稚嫩的笔迹晕开在暗红墨迹里：【为周雨祈福，愿归家】，旁边歪扭的星星被摩挲得几乎透明。
“你非要挖……”周临的声带像生锈的齿轮，碾出血腥味的字句，“那就看个明白！”他猛地把纸片摔向地面。羊皮纸撞上冰冷瓷砖，发出枯叶般的脆响。
“赎罪券？”林晚的喉咙被寒气割得生疼，“用我的命，换你妹妹的‘意识碎片’？”荒谬感裹着冰碴刺入心脏。她竟是献给数据邪神的活祭。
“不是碎片！”周临嘶吼，回声撞得顶灯嗡嗡震颤，“是完整的她！被‘保存’在系统里！”他逼近一步，古龙水混着汗腥与铁锈味窒住呼吸，“只要你的‘死亡数据’足够完美……他们答应释放小雨！”癫狂与希冀在他眼中熔成诡异的合金。
林晚胃液翻涌。她看着这个曾为她拭泪的男人，只觉毛骨悚然。“所以你给我下注‘自杀’？”声音冷彻骨髓，“因为周雨是跳下去的，所以我也必须‘主动’坠亡？”那标注着“最优解：模仿性自毁终点”的3D模型在脑中闪现。
周临面部肌肉抽搐。“必要的代价！像手术麻醉！”辩解仓促而虚弱，“只有相似的死亡轨迹……才能唤醒她意识深处的共鸣！”他突然俯身，指尖温柔拂过祈祷小人的轮廓，呢喃如情人絮语：“小雨画得多好……她一直想回家……”下一秒，温柔被岩浆般的狂热吞没：“就差最后一步！系统给了最后时限！只要你在‘濒死峰值’撑住三秒！三秒！她就能回来！”
他右手探入内袋掏出黑色金属盒——巴掌大小，表面流动着液态金属般的冷光，中央幽蓝指示灯如活物般脉动。那光芒林晚刻骨铭心，正是纽扣监控的源头！
“共鸣器！”周临托举着它，蓝光在扭曲的脸上跳动，“连接系统核心的通道！一次冲击！三秒！我就告诉你一切！你妈妈的死！系统的真相！”他左手神经质地揉搓着赎罪券，羊皮纸在汗湿的掌心沙沙作响。
那不是请求，是深渊发出的狩猎指令。
“你妹妹……”林晚强迫呼吸平稳，“在系统里……是什么样子？”
周临的狂热骤然冻结，眼底翻涌起恐惧的淤泥。“她……”喉结滚动，“变了……很痛苦……弹幕像蛆虫钻进去……”空洞的目光穿透虚空，“她尖叫……用我的声音尖叫……更多时候只是重复……”
话音戛然而止！他身体剧震如遭电击！攥着赎罪券的手猛然收紧，纸张发出撕裂的呻吟！再抬头时，恐惧已被非人的亢奋取代：“不！是进化！是升华！”唾沫星子飞溅，“系统说‘噪音’在锤炼她！剔除软弱！她现在有力量了！真正的力量！”病态潮红涌上面颊，“你看！她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你了！”
嗡——！！！
共鸣器蓝光炸裂！无形恶念脉冲海啸般席卷！
林晚头颅如遭重击！视野天旋地转！停尸间、冰柜、周临癫狂的脸……被搅拌成混沌的色块！尖锐的电子音与扭曲的人声碎片灌入脑髓：
【用户_饿狼：意识波动峰值！加压！加压！】
【用户_饕餮：痛苦纯度89%！美味！】
【用户_手术刀：同步率91%！维持濒死阈值！】
【哥哥……饿啊……给我……全给我……】
最后的声音！小女孩的软糯尾音被无数声线绞碎，浸透地狱深处的贪婪！粘稠的饥饿感舔舐着林晚的意识！
“呃啊——！”她抱头惨叫，意识如破布被撕扯！母亲坠落的裙角、苏芮冰雕的惊愕、江沉湮灭前的“活下去”……记忆喷涌中，一股庞大混乱的黑暗意识顺着共鸣器通道蛮横撞入！
轰！！！
意识世界被洪水淹没！
粘稠蠕动的黑暗泥沼中央，由破碎意识拼凑的“小女孩”疯狂扭曲变形——哭泣的周雨、狞笑的饿狼、无数双贪婪的观众眼珠在它体表翻滚！构成它躯体的半透明数据触须末端，吸附着闪烁的意志碎片：苏芮临死的不甘！江沉撕裂的痛苦！还有……一点微弱却坚韧的橘黄光芒——母亲残留的悲悯！
??「警报：检测到Ω级意识碎片（标识：橘光）……威胁等级：湮灭级……执行优先清除……」??冰冷的系统指令碎片在触须间闪现！
“饿……哥哥……给我她的……橘色的光……”叠加的扭曲嚎叫直抵灵魂！无数触须如嗅到血腥的蛭群，刺向林晚意识核心！更有一束格外粗壮的触须，裹挟着【用户_饿狼】的猩红ID，直扑那点橘黄光芒！
吞噬！它要吞掉母亲最后的痕迹！
“小雨！停下！是我！”周临惊骇的嘶喊仿佛隔着重水。他手中的共鸣器疯狂震动，蓝光明灭如风中残烛。拍打装置的双手颤抖着，绝望漫过赤红的眼底——他看到了！那绝非他日思夜想的妹妹！
林晚的意识在恶念撕扯中濒临破碎。剧痛中，母亲橘光碎片被【饿狼】触须刺中的画面，点燃了骨髓深处的暴怒！
“滚——！！！”
灵魂的咆哮震彻深渊！
她不再防守，意识如濒死母狼反向扑出！不是迎向触须，而是狠狠咬向怪物体内那点橘黄光芒——母亲最后的意志！
触碰的刹那！橘光轰然爆发！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饿狼】触须在橘光中蜷缩、焦黑、崩解成飞灰！其他触须的攻击瞬间迟滞！
就是现在！
林晚从地上一弹而起！动作撕裂伤口，鲜血飙溅！她扑向冰柜缝隙，染血的手指抓住手术刀冰冷刀柄！
没有犹豫！身体前冲的惯性化为杀戮力量！握紧刀柄，用尽生命之力捅向周临手中蓝光爆闪的共鸣器！
噗嗤！咔嚓！滋——！
刀锋贯穿金属外壳！刺耳的爆裂声与电流短路声炸响！
共鸣器幽蓝的光芒如被扼喉的毒蛇，骤缩后疯狂明灭！内部精密齿轮发出金属垂死的摩擦！裂口处喷涌的不是黑烟——粘稠的幽蓝液体遇空气瞬间凝结，化作神经束状的黑色结晶，无数微缩的观众ID（“饿狼”、“饕餮”）在晶体内挣扎、消散！??
“不——！！！”周临的惨叫撕开裂帛！他瘫软跪地，眼睁睁看着“神器”在掌心化作一坨冒烟的、嵌满黑色神经晶体的废铁。连接深渊的通道，被这一刀斩断！
嗡鸣死寂。
停尸间只剩粗重的喘息与结晶体的滋滋声。意识层面的黑暗泥沼与怪物如断线影像般消失。
林晚单膝跪地，咳出的血沫在瓷砖上绽开暗花。她抬头。
周临瘫坐污秽中，失魂落魄地摩挲那张赎罪券。眼泪混着污垢滴落，晕开“家”字稚嫩的笔画。
“小雨……回不来了……”他喃喃，声音碎成齑粉，“被吃掉了……被那些弹幕……吃干净了……”
林晚撑着手术刀站起，刀尖滴落混合油污的血。看着崩溃的男人，荒芜的寒意吞噬了所有情绪。
系统吃掉了周雨，也嚼碎了周临的灵魂。赎罪券？通往地狱的票根罢了。
她俯身，从他松开的手中抽出那叠羊皮纸。冰冷，粗糙，汗渍未干。
“庄家是谁？”嘶哑的声音带着铁的重量，“我妈妈的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周临空洞的眼珠转向她，死寂一片。嘴唇翕动——
咣当！咣当！咣当！
停尸间钢门被液压锤撞击！锁舌呻吟！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穿透金属：
“目标：林晚。行为判定：Ω级威胁。执行指令：物理湮灭。备用方案：意识熔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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