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像一块巨大的寒冰,贪婪地汲取着陈树身上最后一点微弱的体温。他瘫在那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着锈蚀的牢笼。指尖那道细微的、泛着玻璃碎屑般冷光的伤口,残留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和一种……被强行缝合后的、令人心悸的脆弱感。那不是愈合,是封印。是用他血肉之躯强行“焊”死的新通道。
金广发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被紧急送往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林晚也因巨大的消耗和反噬而极度虚弱,需要静养观察。只有陈树,在经历了指尖那场惨烈的拉锯战后,反而被判定为“情况暂时稳定”——至少在监测仪器那沉默的幽蓝屏幕上,代表他的光点不再疯狂闪烁,只是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平稳的频率,在屏幕边缘的一个固定坐标上,如同风中残烛般……坚持着。
暂时的安全。一个建立在巨大牺牲和脆弱封印之上的安全壳。
三天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碾过坑洼不平的乡间公路,最终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如同巨大棺材般的老房子前。
车门打开。陈树被林晚轻轻搀扶着,踏上了自家门前那片长满杂草、蒙着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他穿着崭新的、略显宽大的衣服,是林晚临时准备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他左手食指那道细微的、泛着冷光的伤口上,带来一丝异样的刺痛感。
“感觉怎么样?”林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依旧清冽,却难掩一丝疲惫。她换下了职业套装,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冲锋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她手里拿着那个银灰色的监测仪器,屏幕上的幽蓝光点稳定地停留在代表房子的位置。
陈树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不再是医院消毒水的冰冷,而是混杂着腐朽木头、陈年灰尘、荒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深入骨髓的泥土腥气。这气味瞬间将他拉回那个噩梦般的雨夜,父亲佝偻的背影,沉重的铁锹声,空荡荡的土坑……胃里一阵翻搅。
“还……还行。”他声音干涩,努力压下喉咙里的不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院子的角落——那个被翻动过的土坑,在阳光下像一个丑陋的伤疤,边缘的泥土颜色更深,杂草被粗暴地压断。
“别怕。”一个洪亮却明显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金广发从驾驶座那边绕了过来,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和倦意,那道浓眉也显得有些黯淡。但他嘴角依旧习惯性地微微上翘,努力想挤出点笑意,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他换下了工装夹克,穿了件厚实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有些低,遮住了额角的纱布。“有金爷在呢!那破玩意儿敢再冒头,老子再给它焊回去!这次保证焊得它妈都不认识!”他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发闷的胸口,随即又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树看着金广发强撑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和愧疚。金叔是为了救他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
“省点力气,老金。”林晚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寂静的老屋和荒凉的院子,“广发,你‘看’过现场了。感知到什么残留吗?特别是……那个土坑。”她刻意避开了“镜子”和“通道”这些词。
金广发脸上的嬉笑彻底收敛了。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那只戴着劳保手套的左手,缓缓抬起,悬在身前,掌心微微向下。几秒钟后,他眉头紧锁,缓缓摇头,声音低沉:“邪门儿……真他娘的邪门儿!跟上次在办公室‘看’那包装纸一样!那坑底下……干净!太干净了!别说‘影子’了,连点像样的‘念’都没有!就像……就像从来没人动过那地方的土一样!干净得……像被什么东西……舔过、抹平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种绝对的“空”,比残留的恐怖痕迹更让人不安。
林晚的眉头也蹙紧了。她看着那个土坑,又看了看监测仪器上稳定的光点,若有所思。
“进去吧。”她最终说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标地点,客厅。特别是……那面镜子。”
推开那扇布满灰尘、发出刺耳呻吟的老旧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灰尘、霉味、陈旧家具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腥冷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像尘封多年的棺材被突然打开。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阳光从蒙尘的旧木窗缝隙里挤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
客厅里的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如同凝固在时光里的标本。破旧的沙发,蒙尘的矮柜,墙壁上剥落的墙皮……还有,墙角那面被灰尘覆盖的旧穿衣镜。镜面上积满了灰,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只能模糊地映照出房间里杂物的轮廓。
陈树的心脏在踏入客厅的瞬间就猛地揪紧了!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里……是噩梦开始的地方。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沉重的喘息、铁锹的闷响、以及……镜子里那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去看那面镜子。但指尖那道细微伤口的刺痛感猛地传来,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刺穿了他的逃避!他身体猛地一僵,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墙角!
那面蒙尘的旧镜!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镜面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嗡鸣声,猛地从他左手食指的指尖伤口深处……爆发出来!
不是警报!是共鸣!
一股冰冷粘稠的、如同实质的窥视感!带着一种贪婪的、迫不及待的恶意!瞬间从那蒙尘的镜面深处……穿透了厚厚的灰尘……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向陈树!
“呃!”陈树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左手食指的伤口处,那道细微的、泛着冷光的裂痕,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正顺着那道伤口,疯狂地向他的手臂蔓延!皮肤下的血管,仿佛瞬间被冻结!
“陈树!”林晚的声音带着惊骇!她手中的监测仪器屏幕,那个原本稳定的幽蓝光点,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疯狂地闪烁、跳动!尖锐的蜂鸣警报瞬间撕裂了老屋的死寂!
“草!”金广发怒骂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根本顾不上身体的虚弱,一个箭步冲到陈树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了陈树望向镜子的视线!同时,那只戴着劳保手套的左手猛地抬起,掌心对着那面蒙尘的镜子!莹白色的微光瞬间从他掌心爆发出来,虽然远不如之前强盛,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
“给老子——滚回去!”金广发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掌心的白光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撞向那面镜子!
“嗡——!”
一声沉闷的能量碰撞声在空气中炸响!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震得房间里的灰尘簌簌落下!
镜面上厚厚的灰尘被这能量冲击猛地荡开一片!露出了下面冰冷光滑的玻璃!
就在那片被荡开的、光洁的镜面区域——
清晰地映照出金广发挡在陈树身前、掌心爆发白光的背影!
也映照出陈树那张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极度扭曲的脸!
然而!
最让陈树和林晚魂飞魄散的是!
在那片光洁的镜面中央,在金广发和陈树倒影的身后……
那片模糊的、布满灰尘的墙壁背景上……
一个极其清晰、极其诡异的……“人”形轮廓!
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片纯粹的、比周围阴影更深沉的……黑暗剪影!
它的“头”,微微歪着。
仿佛正隔着镜面……
无声地……
“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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