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窗外的风裹挟着潮湿的苔藓气息扑进屋内。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映出陈远山略显疲惫的脸。他盯着屏幕上那封邮件，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摩挲，指节因长期握笔而微微发白。
“云岭精神康复中心……2009年重启？”
这封邮件没有署名，只有一段简短的文字和几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是一栋被藤蔓覆盖的建筑，窗框残破，门口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隐约能辨认出“云岭”二字。文字内容提到这家位于秦岭深处的精神病院，在2009年曾发生过一起大规模患者失踪事件，随后医院对外宣称停业整顿，但几年后却悄然恢复运营，只是从未再向公众开放。
邮件末尾附上一句：“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来。”
陈远山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作为一个从业十五年的调查记者，他见过太多匿名信、假线索，也经历过几次险些丧命的调查行动。可这次不同——这封邮件发送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七分，IP地址经过多层加密，追踪起来异常困难。更让他在意的是，邮件中提到的2009年事件，与他在一次旧档案整理中无意发现的一则新闻高度吻合：当年有三名记者在前往该康复中心后失联，其中一人还是他的大学学长。
他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
第二天清晨，陈远山已经坐在驾驶座上，车子驶入通往秦岭的盘山公路。车轮碾过碎石，扬起一阵尘土。导航显示还有三十公里到达目的地，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山路越走越窄，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和深不见底的沟壑。他减慢车速，绕过一段塌方的路面。就在转过一个急弯时，前方突然出现一辆黑色SUV，速度极快地从对面驶来。两车几乎擦肩而过，陈远山瞥见副驾驶位置有人低头翻动文件，车牌却被泥污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警觉。
傍晚时分，陈远山终于抵达云岭精神康复中心。夕阳斜照在这片荒废已久的建筑群上，给灰白色的外墙镀上一层血色。大门紧闭，门锁早已锈死，铁链上还贴着一张泛黄的封条，印着“禁止进入”的字样。
他绕着建筑外围走了一圈，果然在左侧墙角发现一扇半掩的侧门。门不高，他蹲下身子钻了进去。地面湿滑，踩上去像是踩在腐烂的苔藓上。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空荡走廊的呜咽声。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DV机，打开夜视功能。镜头扫过墙壁，上面布满了抓痕和潦草的涂鸦，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几个重复出现的名字：“林向阳”、“张德明”、“李立仁”。
他继续向前，脚步轻缓，尽量不发出声响。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后，眼前是一个废弃的施工区域，几根生锈的钢管搭成简易架子，通向二楼的一个破窗。
他爬上架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在他即将跃上窗台时，眼角余光扫到架子底部刻着一行字：
“他们还在里面。”
字迹歪斜，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陈远山心头一震，抬头望向破窗后的黑暗。房间里黑得像一团浓墨，什么也看不清。
他调整好呼吸，翻身跃入。
落地的声音比想象中要重一些，脚下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举起DV机，画面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一片青绿色调。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金属床，床上盖着一张破旧的白布，布料已经泛黄发黑，边缘沾着干涸的褐色痕迹。
他走近几步，伸手掀开白布一角。
空的。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响动，像是某种金属碰撞的回音，又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耳朵竖起。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近了些，似乎来自楼下。
陈远山迅速退到门边，贴着墙站定。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
“老周，我是陈远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已经进来了，情况比我预想的复杂。你那边有没有新的进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明远略带沙哑的声音：“你最好小心点。我刚才查到了一点资料，这个康复中心在2009年之后的记录全部被抹除了。唯一能找到的信息是，它曾隶属于穆克科技集团，参与过一个叫‘影渊计划’的秘密项目。”
“影渊？”陈远山眉头紧蹙。
“对，听起来就不正常。”周明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而且，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就是苏振国。”
陈远山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继续深入，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一口气，将DV机重新启动。画面中的走廊尽头，一道阴影静静地伫立在拐角处，仿佛在等待着他。
他迈出一步，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道影子没有动。
他再迈一步。
影子依旧站在原地。
第三步落下时，影子忽然动了。
不是朝他走来，而是——
猛地转了个方向，消失在拐角另一侧。
陈远山的心跳骤然加快，手心渗出冷汗。他没有追过去，而是缓缓后退，直到背靠墙壁。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动，这里的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他低声自语：“如果你们还在里面……那你们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某样重物砸落在楼顶。
他猛然抬头，DV机的镜头也随之抬起。
画面中，一只苍白的手掌正紧紧贴在天花板上，五指张开，指尖深深嵌入石膏板，仿佛在试图撕开屋顶。
下一秒，那只手消失了。
只留下五个清晰可见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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