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山推开院门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两只麻雀。
江雪瑶抱臂站在台阶上,月光把她肩头的黑箱子投出长条阴影,见他走近,没等他开口便直切主题:“汉克被你一拳废了喉咙,但他们居然没有撤退。”
陈怀山解下护腕的手顿了顿。
擂台赛上那记崩拳他使了七分力,本以为足够让那擅长锁喉的摔跤手退出,但此刻听江雪瑶说对方仍滞留,后颈泛起凉意。
他把护腕团成一团塞进裤兜:“说明他们在等更重要的东西。”
“啪嗒”一声,院外传来石子被踢开的响动。
林雁秋从暗处转出来,发梢沾着草屑,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我跟踪了他们三天。今晚九点,史密斯的车进了城南废弃仓库——那地方五年前扫黄打非时查过,是走私中转点。”她抽出几张照片拍在石桌上,闪光灯在相纸里定格:穿皮夹克的外籍男子搬着带锁的金属箱,箱身印着模糊的船锚标志。
陈怀山俯身时,照片上的金属箱刺得他瞳孔微缩。
下午擂台赛结束后,他在史密斯的休息室瞥见过同款箱子角,当时对方用帆布盖得严实,他只当是比赛器械。
“看来这场‘比赛’只是个幌子。”他指尖摩挲照片边缘,指甲在相纸背面压出浅痕。
江雪瑶突然按住他手背:“你要去?”她的掌心带着散打教练特有的薄茧,“仓库外围有四个暗哨,我下午踩点时看到的。”
林雁秋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微型望远镜塞给他:“后墙有个狗洞,我用树枝掩着。”她的手指还在抖,显然刚从仓库那边跑回来,“半小时前他们开始搬东西,照这速度,最多两小时就清场。”
陈怀山抬头望了眼天。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像块浸了墨的玉。
他解下腰间的粗布腰带,把望远镜和从擂台边捡的碎砖片捆在腰里:“你们等我信号。”
江雪瑶突然拽住他衣角。
这个总把情绪藏在冰碴子似的语气里的女人,此刻眼尾泛着红:“当年我师父就是查走私拳谱时……”她顿了顿,松开手,“当心他们带枪。”
林雁秋塞给他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深褐色液体:“防狼喷雾,我改良过的,比市面上的冲。”
陈怀山把小瓶别在袖口,转身消失在院外的玉米地里。
废弃仓库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撞进鼻腔时,陈怀山正趴在后墙的狗洞前。
他数过,墙根的野蒿被踩倒了七丛——暗哨每二十分钟巡一圈,现在离上一次脚步声过去十七分钟。
他蜷起身子挤过狗洞,后背擦过墙皮时扯破了衬衫,火辣辣的疼反而让神经更清醒。
仓库里亮着两盏白炽灯,光线昏黄得像旧报纸。
五六个外籍男子正把金属箱往卡车上搬,其中一个穿黑皮靴的背影像极了史密斯。
陈怀山贴着墙根挪到窗下,透过破了块玻璃的窗缝,正好看见史密斯掐着根雪茄,金链在领口晃出冷光:“龙影武馆的账本在第三箱,等他们签了联盟协议,资金洗白就只差最后一步。”
“控制武馆联盟?”另一个戴金链的男人操着南方口音笑出声,“那小崽子把你膝盖砸成那样,你倒还记着他?”
史密斯捏扁了雪茄,火星溅在水泥地上:“他这种野路子最麻烦——没门派束缚,拳风又狠。但没关系,等联盟章程里加上‘境外赛事必须通过指定经纪’……”他突然转头看向窗户方向,陈怀山迅速蹲低,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老周,去看看。”金链男踢了脚旁边的木箱。
陈怀山摸出袖口的喷雾瓶,拇指扣住喷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瞥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草垛,咬着牙滚进去,草屑扎得眼皮生疼。
“什么都没有。”手电筒的光扫过草垛,又移开,“许是野猫。”
等脚步声走远,陈怀山从草垛里钻出来,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随身的小刀,割下卡车后厢垂着的一截蓝布条——上面印着“泛亚航运”的英文字母,和金属箱上的船锚标志吻合。
“收工!”金链男拍了拍手,卡车发动机轰然启动。
陈怀山贴着墙根往狗洞跑,月光突然从云后钻出来,照亮他手里的蓝布条。
那上面除了船锚,还隐约有行小字:“特供龙影武馆”。
他猛地刹住脚步。
龙影武馆是省武协的老牌门派,上个月还在报纸上登过“传承国术”的广告。
原来“中外对抗赛”是他们渗透国术界的第一步!
卡车鸣笛声刺破夜色时,陈怀山已经钻出狗洞。
玉米地里,林雁秋正踮着脚张望,见他出现,扑过来抓住他胳膊:“怎么样?”
陈怀山把蓝布条塞进她手里,又摸出裤兜里的微型录音笔——刚才躲在草垛里时,他悄悄按下了林雁秋塞给他的设备。
“他们要控制武馆联盟,洗白走私资金。”他声音发哑,像喉咙里塞了把碎玻璃,“龙影武馆……可能也掺了一脚。”
林雁秋的手指捏得蓝布条发皱:“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怀山望着仓库方向渐远的车灯,眼神冷得像冬夜的井水。
他想起下午擂台赛上,史密斯说“那样的男人不该困在擂台”时的笑——原来对方早就算计着把他变成棋子。
“等他上台的时候。”他扯了扯破掉的衬衫领口,“我会让他亲口说出来。”
林雁秋没再问。
她望着陈怀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国术志》的最后一页——“国术不死,因有人愿以血养之”。
此刻这个浑身是草屑和伤痕的少年,正用沾着血的手,把撕碎的阴谋重新拼进光里。
院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
林雁秋摸出包里的相机,把蓝布条和录音笔摆在石桌上。
相纸在显影液里慢慢浮出影像时,她听见陈怀山在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他大概又在擦那副陪了他三年的护腕。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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