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烫,脚底踩上去仿佛能感受到石头深处的热流。
咸阳东市的蝉鸣裹着炊饼香在巷子里打旋,那香味是老周最熟悉的温热气息——焦糖与酵母混合的甜,混着炭火熏烤的烟火气。
卖炊饼的老周抹了把额角的汗,粗糙的拇指在青铜终端的凹痕上一按——那是上个月被醉汉撞掉的,倒成了他专属的开机标记。
金属的触感冰凉又坚硬,带着岁月磨出的钝感。
“当啷”一声轻响,光屏在他掌心展开,清脆如铃。
最新的弹窗像团金箔,在夏风里微微晃动:“汉币交易记录已自动备份至十万节点。”老周眯着眼睛念出声,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他蹲在摊边的青石板上,望着对面布庄的王娘子正用汉币换绸缎——那枚刻着链纹的青铜币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比宫里新推的龙币亮堂多了。
阳光落在铜币表面时,竟似有细碎的星芒跳动。
“烧!统统给我烧了!”
暴喝惊飞了檐角的麻雀,扑棱棱振翅的声音刺破空气。
杨端和的铁靴碾过青石板,腰间的玄铁剑撞在铠甲上,发出沉闷的响。
脚步声、金属撞击声交织成压迫的节奏,让人不自觉地绷紧脊背。
他身后跟着二十个持火把的士兵,正将路边商队的账本往火盆里丢。
火焰腾起,浓烟裹着焦味弥漫开来,呛得人喉咙发涩。
浓烟裹着焦味腾起时,老周看见商队头目陈九的嘴角勾了勾。
“将军这是何苦?”陈九摸出自己的终端,指尖在光屏上一划,动作流畅如水,“您烧的是纸,可这账......”他晃了晃终端,光屏里跳动着和老周一样的金色弹窗,“早爬进十万个铜疙瘩里了。”
杨端和的脸涨得通红。
他挥剑挑翻火盆,火星子溅在陈九的麻布衣上,烧出几个焦洞:“老子烧不尽,就烧人!”
把这奸商——”
“当啷!”
陈九的终端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金属与风的共振。
光屏上的金色大字换成了流动的水纹:“十万节点同步完成,当前副本数:100001。”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摸出终端,此起彼伏的轻响像一串碎玉,叮叮咚咚敲击着人群的耳膜。
卖菜的阿秀举着终端挤进来,脆生生道:“我家地窖里还埋着三个终端呢,将军要烧吗?”
杨端和的剑“当”地坠在地上。
他望着满街泛着金光的终端,突然想起今早嬴政摔碎的玉案——陛下说要让汉币变成一堆废铜,可现在看来,这些铜疙瘩倒成了比玉案更硬的石头。
与此同时,咸阳宫深处的青铜大鼎正发出蜂鸣,嗡嗡震颤,像是某种古老机器苏醒的声音。
子阳站在鼎前,指节抵着眉心,能清晰感知到链网的脉络在体内游走。
那些原本细若游丝的节点,此刻正像春芽破岩般疯长,每新增一个终端,就有一道暖流传进他的指尖,仿佛血脉中流淌着一种全新的力量。
“先生。”荆天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的素色葛衣沾着鼎边的铜锈,眉眼却亮得像星子,“链盾协议的自循环比预想中更稳定,但……”他欲言又止,指尖点了点鼎身的暗纹。
子阳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鼎腹处原本流转的星河突然凝滞了一瞬,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扯动。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嬴政在调动皇家秘库的算力,试图用最原始的暴力碾碎链网的根基。
“天明,”子阳转身时,袍角扫过鼎边的青铜云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刀割绸缎的利落,“我们得把链盾从壳变成牙。”
荆天明的眼睛亮了。
他从怀中摸出片龟甲,上面刻满细如蚊足的链纹:“我早备好了‘全民验证机制’。
只要触发异常交易,全境节点都会……”
“报——!”
急促的脚步声撞进殿门,带着喘息与紧张。
墨家弟子阿离跌跌撞撞冲进来,发带散了一半:“咸阳宫传旨,《龙币令》已颁行全国!
赵高带人在西市收缴终端,第一批三十七个终端……”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被砸成铜渣了。”
子阳的手指在鼎身上一按。
鼎内的星河突然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能感觉到,那三十七个终端的消失在链网上激起了涟漪,但很快就被周围的节点填补——就像伤口被血小板包裹。
“去看看。”子阳拂了了衣袖,语气平静却坚定,“让百姓们看看,链网的牙有多利。”
西市的梧桐树下,赵高正捏着块碎成三瓣的终端。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扳指,眼尾的皱纹里爬满笑意:“这破铜烂铁,也配和龙币争?”他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老木匠,“再交十个终端,饶你儿子不死。”
老木匠的膝盖浸在血里——那是他为护终端被士兵抽的。
他抬头时,浑浊的眼里突然映出红光。
周围百姓的终端同时亮起,刺得赵高眯起眼。
“检测到强制断链行为,已启动全民验证机制!”
恢弘的男声像撞钟,震得屋檐的瓦当簌簌落灰。
老木匠的终端碎片突然泛起金光,那些被砸断的链纹竟像活了般蠕动。
赵高后退半步,看着自己的终端光屏上跳出一行血字:“请确认您的交易是否合法。”
“这……这是妖术!”赵高的玉扳指“啪”地摔在地上。
他转身要跑,却见卖花的小丫头踮着脚,指尖戳向光屏:“我确认!
我用汉币买的花,凭啥说不合法?”
“我也确认!”
“还有我!”
此起彼伏的确认声像浪潮,拍打着每一个在场者的心。
老木匠破碎的终端突然发出蜂鸣,那些断裂的链纹重新交织,竟在半空中凝成个金色的终端虚影。
虚影转了两圈,“叮”地落进老木匠掌心——和他被砸烂的那个分毫不差。
“陛下!”
咸阳宫议政殿的玉案上,龙币令的竹简被拍得乱颤。
嬴政攥着杨端和的报信竹简,指节发白。
他身后的青铜灯树投下阴影,将他的脸割成明暗两半:“朕的龙币,连西市的卖花丫头都不要?”
李斯抚着花白的胡须上前,广袖扫过案头的龙币:“陛下,汉币不可篡改、不可销毁,百姓们……”他顿了顿,“信的不是铜,是规矩。”
“规矩?”嬴政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案几,声音沉闷如鼓,“朕的律法不是规矩?”
王绾的指尖在案几上轻点。
他穿着玄色深衣,袖口绣着暗金云纹,看起来倒像座沉默的山:“陛下若不能毁其形,不妨乱其心。”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毒的针,“那子阳不是说链网代表天命?
臣有一计——说他是墨家残党,意图借妖术颠覆大秦正统。”
殿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映出众人脸上微妙的表情。
嬴政盯着王绾,喉结动了动:“你是说……”
“谣言比刀快。”王绾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帛,“只要百姓觉得链网是逆贼的手段,纵是铜墙铁壁,也会从内里崩裂。”
嬴政的手指缓缓松开竹简。
他望着殿外的飞檐,那里正有只乌鸦掠过,啼声嘶哑。
“传旨。”他的声音像冰碴子,“凡传播链网之术者,皆为叛逆。”
当夜,咸阳城的城门上贴满了朱红诏书。
可当百姓们围拢着查看时,腰间的终端突然亮起:“检测到非共识言论,不予收录。”老周挤在人群里,摸着终端上的提示,转头对旁边的屠户道:“你说这诏书,咋还没我家炊饼实在?”
屠户咧嘴笑,剁骨刀“当”地剁在案上:“管他说啥,汉币能买肉,龙币……”他踢了踢脚边的龙币,“能当砖使不?”
笑声顺着青石板路传开,惊得城楼上的守兵面面相觑。
而在咸阳城外的槐树林里,几个裹着粗布的身影正蹲在树后。
为首的汉子捏着张诏书,压低声音道:“上头让传‘链网是妖术’,可这终端……”他晃了晃手里的青铜疙瘩,光屏上明明白白标着“非共识”,“咱咋传?”
树影里,一个戴斗笠的人轻笑一声。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不会传?
那就……”他指了指远处的村落,“见人就说,链网吸人魂魄,夜里会从铜疙瘩里爬出小鬼……”
风掠过槐树林,卷起几片枯叶。
其中一片打着旋儿,飘进了咸阳城的护城河。
波纹荡开时,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童谣:“链网链,青铜蛋,烧不毁,砸不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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