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老伯的描述，一个个骇人的细节在苏云锦脑中拼凑起来——持续不退的滚烫高热、喷溅而出的剧烈呕吐、皮下大片大片暗紫如淤血的斑块……这些凶险至极的症状，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骤然打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医书卷册！
“大头瘟……绞肠痧……”这几个沉甸甸、带着血泪和死亡气息的古病名，如同惊雷般在她心底轰然炸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苏云锦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
“周伯！”苏云锦的声音因惊骇而微微变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多谢您告知！这些药我先拿走，银钱回头让小荷送来！您……您自己也千万当心，铺子里常熏些艾草苍术！”
她甚至来不及等周老伯回话，一把抓起柜台上捆好的药包，转身就往外疾走，脚步快得让小荷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夫人？夫人！您慢点！”小荷抱着几个顺路采买的布匹，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
苏云锦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午后的阳光依旧明晃晃地照着，街市喧嚣如常，但落在苏云锦眼中，却仿佛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快！快回去！告诉墨白！江宁城危在旦夕！
她几乎是撞开府衙侧门的。守门衙役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和匆忙的身影，惊愕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行礼，苏云锦已如一阵疾风般卷了进去。
“夫君！夫君！”她顾不上仪态，提着裙裾，一路小跑穿过回廊，直奔李墨白的书房。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正埋首于案卷之中的李墨白惊得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妻子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惶的脸，鬓边散落着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紧攥着药包，指节泛白。
“云锦？”李墨白霍然起身，绕过书案快步迎上来，一把扶住妻子微微发颤的手臂，声音满是惊疑与关切，“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慌成这样？脸色这么难看？”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失态。
苏云锦急促地喘息着，用力抓住李墨白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指尖冰凉。她强迫自己镇定，但开口时声音仍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夫君！大事不好！城南……城南怕是……怕是起了时疫！烈性的！要命的时疫！”
“时疫？！”李墨白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江宁城？人口如此稠密……若真是烈性瘟疫……”他不敢再说下去，“云锦，你……你确定？此事非同小可！”
“人命关天！妾身岂敢妄言！”苏云锦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丈夫的眼睛，那双温婉的眸子此刻燃烧着悲壮的决然，“济世堂的周老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高热不退，喷射呕吐，皮下大片紫斑……病势凶猛，数日间已有多人亡故！这症状，与古医书上记载的‘大头瘟’、‘绞肠痧’一类烈性疫病，一般无二！凶险异常！”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李墨白心上：“夫君，必须立刻行动！刻不容缓！第一，立刻派可靠的人，最好是懂些医理或见过类似病症的老衙役，换上便装，火速去城南那几个发病的坊巷暗访！查清到底多少人发病，症状到底如何，源头可能在哪儿！第二，一旦确认，必须当机立断，封锁相关坊巷！只许进，不许出！路口设岗，派兵丁把守！第三，立刻以府衙名义，广贴告示！告诉全城百姓疫病凶险，一旦发现持续高热、喷射呕吐、皮下紫斑这些凶兆，立刻自行关在家里，别出门！并马上报告坊正或官府！同时详细告诉大伙儿防范的法子——勤洗手，多开窗透气，水烧开了再喝，少往人多地方挤，出门用干净布巾捂住口鼻！第四，火速召集江宁府所有医馆药铺的大夫和掌柜！就在府衙！这事儿，非得全城的大夫一起使劲儿不可！还有，赶紧筹集药草、石灰、艾绒这些防疫用的东西！”
苏云锦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沁出冷汗，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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