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架着陈灼,在迷宫般的维修通道和废弃管道中穿行,动作迅捷如暗影。王明远博士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生怕有畸变体从黑暗中扑出。通道内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的气味,与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嘶吼声形成鲜明对比,这里仿佛是灼天城繁华表皮之下一条隐秘而腐朽的血管。
陈灼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林默身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他竭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观察着路径。林默对此地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他并非盲目乱窜,而是有明确的目的地。他会在某些看似毫无特征的管道拐角处稍作停顿,手指在锈蚀的管壁上轻轻敲击几下,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继续前进。
大约行进了十几分钟,外面的喧嚣声逐渐变得沉闷而遥远。林默在一段看似死路的、布满粗大管道的墙壁前停下。他松开陈灼,示意王明远扶住,然后蹲下身,在墙角一堆不起眼的废弃物中摸索了片刻。
“咔哒”一声轻响,墙壁上一块伪装成锈蚀钢板的暗门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一股混合着霉菌、尘土和某种草药清苦味道的潮湿空气涌了出来。
“下去。”林默言简意赅,率先走了下去。
王明远扶着陈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下去。阶梯陡峭而潮湿,向下延伸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地下空间,面积不小,看起来是由旧时代的大型地下设施改造而成。穹顶很高,由粗壮的混凝土柱支撑,四周墙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出柔和白光的苔藓类植物,提供了基础的照明。空间被划分成几个区域:靠近入口处堆放着一些物资箱和武器架;中间是生活区,有几张简陋的床铺和桌椅;最里面则像是一个工作区,摆放着一些看起来颇为精密的仪器,以及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小型冶炼炉,炉火映照着一个正在忙碌的佝偻背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金属灼烧味和一种……宁静的氛围,与地上的混乱血腥截然不同。
“回来了?”那个佝偻的背影头也不回,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正用一把小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件复杂的金属构件。
“嗯,捡回来两个。”林默随意地应了一声,走到武器架旁,将能量手枪放下,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把造型更奇特的、像是弩箭和枪械结合体的武器,熟练地检查着。
王明远扶着陈灼在一张空着的床铺上坐下,自己则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惊魂未定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时,那个佝偻的身影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年岁极大的老人,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像是干涸河床的龟裂,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睿智而锐利的光芒。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灰色工装,左手是一只结构精巧的金属义肢,手指灵活地活动着。他的目光扫过王明远,最后定格在陈灼身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评估一件极其复杂的器械。
“这位是‘老烟斗’,”林默指了指老人,对陈灼和王明远介绍道,语气随意,“算是这里的房东兼技术顾问。”他又指了指陈灼和王明远,“王明远博士,检疫中心的。这位……叫陈灼,来历不明,从天上掉下来的,目前处于半报废状态。”
老烟斗没理会林默戏谑的语气,走到陈灼面前,蹲下身,那只金属义手毫不避讳地搭上了陈灼的手腕。一股微弱但极其精准的探查能量顺着手腕经脉探入陈灼体内。
陈灼身体本能地一僵,但随即放松下来。他感觉到这股能量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精密的诊断。老烟斗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奇怪……真是奇怪……”老烟斗喃喃自语,“经脉萎缩如荒漠,丹田死寂如顽石,分明是修为尽废、本源枯竭之象,按理说早该生机断绝,魂飞魄散了……”他的金属手指轻轻按压着陈灼的臂骨、肋骨,“但这肉身……坚韧得不可思议,骨骼密度、肌肉纤维的强度,远超任何已知的觉醒者,甚至比那些以肉身强横著称的顶级畸变体还要……完美。像是被某种至高力量反复淬炼过,留下了一具空壳。”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灼:“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身‘皮囊’,可不像是这个时代能造出来的东西。”
陈灼迎着他的目光,虚弱但平静地回答:“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名字,和坠落。”
老烟斗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最终哼了一声,站起身:“失忆?也许是自我保护机制,也许是某种更麻烦的后遗症。林小子,你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林默正在擦拭他那把怪弩,闻言头也不抬地笑道:“麻烦?老烟斗,你不是最喜欢研究麻烦吗?一个肉身成谜、疑似古法修炼者的活标本,不比你在那些破烂零件里找乐子强?”
“古法修炼者……”老烟斗眼中精光一闪,再次看向陈灼,眼神更加深邃,“灾变之前的传说……难道真的存在?小子,你一点修炼的法门都不记得了?比如……引气入体,凝练金丹之类的?”
陈灼努力回忆,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伴随着隐约的刺痛。他摇了摇头。
老烟斗似乎有些失望,但更多是浓厚的兴趣。他转身走向工作区,在一个柜子里翻找起来:“肉身是基础,只要这具壳子还在,就还有希望……我先配点药,帮你稳定一下伤势,吊住性命。你这状态,比纸糊的还脆,一阵风都能吹散架。”
王明远这时终于缓过气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老烟斗先生,这里安全吗?那些畸变体……”
“安全?”老烟斗一边配药,一边嗤笑一声,“这世道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这里是我和老朋友几十年前偷偷挖的‘兔子洞’,隐蔽性还行,能量屏蔽也做了些处理,只要你们不把大队人马引过来,暂时死不了。”
林默接口道:“戍卫军和畸变体正打得热闹,没空管我们。王博士,你暂时也回不去了,正好,我这里有些从‘灰烬遗迹’弄出来的古怪生物样本,你帮着分析分析?”
王明远听到“灰烬遗迹”,脸色微变,似乎有些忌惮,但看了看眼下的处境,只能无奈点头。
陈灼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收集着信息。“灰烬反抗军”、“灰烬遗迹”、“古法修炼者”……这个百年后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这个藏身之所,以及救了他的林默和神秘的老烟斗,似乎也并非灼天城主流势力的一部分,更像是一群游走在阴影中的边缘人。
老烟斗端来一碗墨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递给陈灼:“喝了它。固本培元,虽然治不了你的根本,但至少能让你有点力气说话走路。”
陈灼没有犹豫,接过碗,一口气将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随即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虽然无法滋润干涸的经脉,却让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剧痛减轻了不少。
他长长舒了口气,靠在床头的墙壁上,感觉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林默走到他面前,抱着胳膊,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好了,暂时死不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陈灼‘朋友’。你说你失忆了,但从天上掉下来,砸在灼天城门口,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你对‘兵祖’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但那双浅色的瞳孔却紧紧盯着陈灼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陈灼的心跳,不易察觉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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