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在无声的湮灭波纹中持续坍塌,发出沉闷如巨兽濒死的呻吟。那只由道祖妻阿萦意志凝聚的苍白巨手,悬停在混乱的虚空中,指尖那冻结时空的微光不再稳定,而是如同接触不良的烛火,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它似乎被刚才那包裹酒壶、吞噬了毁灭一击的天道血海虚影所干扰,更被壶底仙篆裂缝顽强弥合、并新生锐利金痕的现象所……触动?一种冰冷的、近乎程序化的计算意志,正透过那微光,重新评估着下方那个本应如蝼蚁般渺小的存在。
九天之上,晏明癫狂的咆哮已化为一种压抑的、风暴欲来的低吼,灭世巨轮虚影旋转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核心处囚禁的女子轮廓在炽白光芒中剧烈挣扎,每一次挣扎都引得整个破碎空间随之震颤。新的、更加凝练的炽白光流在轮盘边缘疯狂汇聚,毁灭的威压如实质般倾泻而下,目标死死锁定了白露和她怀中那道刻有苍白伤痕的剑胎。
陈灼的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暗金与幽蓝的毁灭光芒已然黯淡,深可见“髓”的裂痕如同破碎瓷器,每一次空间震荡都带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成齑粉。熔断惧之锁带来的灵魂空洞感,被刚才不顾一切的爆发进一步放大,右眼熔金的光芒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然而,他的视线却死死钉在悬浮于身前、焕然一新的酒壶上。
那壶,冰冷依旧,粗糙的壶身布满岁月的痕迹。但壶底那道曾被吴老酒魂体崩裂承受天道血痂而留下的“破运”仙篆缝隙,此刻却被一种坚韧的、带着某种不屈意志的金光弥合了大半!而在弥合的金光边缘,一道崭新的裂痕如同闪电般延伸,裂痕中流淌的不是毁灭,而是一种极其锐利、仿佛能刺穿一切束缚的金芒!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压过了熔断记忆后的冰冷与濒临崩溃的疲惫,驱使着陈灼抬起了那只仅剩血肉、却同样布满伤痕的右手,朝着那酒壶抓去。
“痴妄…徒劳…”冰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借白露之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那只悬停的苍白巨手似乎完成了重新计算,指尖微光骤然稳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致命!它不再理会陈灼,而是再次锁定白露怀中的斩道剑胎!这一次,它五指微曲,一股无形的、更加庞大的攫取之力轰然降临,目标直指剑胎核心!
同时,九天之上,晏明酝酿的炽白光柱终于轰然落下!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彻底抹除威胁、夺回控制权的绝对意志!光柱的目标,同样是白露!要将她与那柄被阿萦觊觎的剑胎一同摧毁!
双重绝杀!避无可避!
白露身体剧烈颤抖,雪银长发根根绷直如同引颈就戮。她银眸中的挣扎被巨大的外力彻底压制,只剩下纯粹的、被支配的痛苦。怀中剑胎的悲鸣被恐怖的威压强行扼住,剑脊上那道苍白刻痕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阿萦意志投下的力量,试图从内部瓦解剑胎的反抗。
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刹那,陈灼的右手,终于握住了那个冰冷的酒壶!
触手冰凉粗糙,壶身的触感陌生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关于它的记忆已被熔断,但壶底那道弥合的金光与新生锐利的金痕,却如同钥匙,瞬间捅开了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闸门!
不是记忆的洪流回归,而是一种……力量的本能!一种被吴老酒以魂体承载、被苏棠毒血棠花虚影滋养、被天道血痂余烬浸染、又被白露血海虚影与多重毁灭之力淬炼而出的——破运法则的本能!
“呃啊——!”
陈灼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是抗拒,而是引导!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源自熔铸七情锁链获得的力量本源,不顾灵魂撕裂的剧痛,疯狂灌注入手中的酒壶!
壶身猛地一烫!并非灼热,而是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撕裂规则的锐利锋芒瞬间爆发!
壶底那道新生的锐利金痕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金色竖瞳!弥合的金光如同沸腾的熔金,顺着壶身古老的纹路疯狂蔓延、燃烧!整个破旧的酒壶,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柄无锋却足以刺穿宿命的尖锥!
陈灼右眼熔金死死锁定那只抓向剑胎的苍白巨手,以及那道从天而降的炽白光柱。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而是做出了一个看似荒谬、却又蕴含着他铸器师灵魂深处最原始理解的举动——
他将那燃烧着破运金芒的酒壶,壶嘴对准苍白巨手和炽白光柱即将交汇的毁灭核心,如同举起一尊古老的炮铳,狠狠……“倾倒”!
没有酒液流出。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纤细如发、却璀璨到令破碎空间都黯然失色的金线,从壶嘴激射而出!
这道金线,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没有冻结时空的寒意。它唯一的特性,就是“破运”!破除一切既定轨迹!破除一切法则束缚!破除一切因果宿命!
它无声无息,快过思维,后发先至!
“嗤——!”
金线首先触碰到的,是阿萦意志凝聚的、抓向剑胎的无形攫取之力!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道足以禁锢神兵、扭曲法则的攫取之力,在被金线触碰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撼动灵魂的碎裂声!构成其存在的某种至高法则“线头”,被这破运金线精准地挑断、瓦解!
苍白巨手猛地一颤!指尖的微光剧烈闪烁,如同失控的仪器。它抓向剑胎的动作瞬间迟滞、偏移!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消散了!
紧接着!
“噗——!”
破运金线毫不停歇,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道从天而降、蕴含着晏明暴怒与毁灭意志的炽白光柱的核心!
同样没有爆炸。那道足以轰碎小型界域的灭世光柱,在被金线刺入的瞬间,其内部稳定运转、构成毁灭威能的某种核心法则节点,被这蛮不讲理的“破运”之力强行干扰、错位!
炽白光柱猛地一歪!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拨动的光之巨蟒,毁灭的轨迹被强行扭转!它擦着白露的雪银长发呼啸而过,狠狠撞在远处一片正在崩塌的空间褶皱上!
“轰隆隆——!!!”
那片空间褶皱如同被投入核弹的湖面,瞬间湮灭成一个巨大的、边缘闪烁着混沌雷霆的虚无孔洞!毁灭的余波横扫而出,将本就混乱的空间风暴搅得更加狂暴。
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苍白巨手悬停在半空,指尖微光明灭不定,第一次显露出一种……近乎“卡壳”的凝滞感。九天之上,晏明癫狂的咆哮化作了难以置信的、带着暴怒与一丝……惊疑的怒吼:“破运?!蝼蚁安敢窃天机?!”
而风暴核心,白露身上的无形束缚骤然消失!阿萦意志的压制被那破运金线斩断攫取之力后,出现了短暂的真空!属于她自身的意志,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然反弹!
“啊——!”
一声凄厉的、带着无尽痛苦与挣扎的尖啸从她口中爆发!这一次,不是道祖妻的声音,纯粹是白露自己!雪银长发狂舞,发梢末端再次跳跃起粘稠的血海虚影,但这一次,虚影之中,竟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齿轮虚影!她那双空洞的银眸,瞳孔深处的星辰幻影疯狂旋转、坍缩,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熔金般的色泽!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而混乱的天道意志,混合着她自身的恐惧、愤怒与绝望,如同失控的洪流,轰然注入怀中紧抱的斩道剑胎!
“铮——!!!”
斩道剑胎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锐鸣!剑身剧烈震颤,表面流转的天道血纹如同燃烧的熔岩般亮起!更惊人的是,剑脊上那道被阿萦意志擦出的苍白刻痕,在金线破开束缚、白露意志爆发灌注的瞬间,边缘竟被染上了一层流动的、如同熔金般的纹路!
这熔金纹路带着白露自身混乱的天道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沿着苍白刻痕疯狂蔓延、侵蚀!它在抵抗阿萦意志留下的侵蚀,更在……反向同化这道伤痕,将其转化为剑胎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剑胎的悲鸣中,多了一丝痛苦蜕变般的亢奋!一股更加凌厉、更加混乱、带着新生反抗意志的锋芒,从剑胎深处透体而出!
苍白巨手似乎感应到了剑胎的异变,那冰冷的计算意志瞬间锁定了白露和她怀中正被熔金纹路侵蚀同化的剑胎。指尖微光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有丝毫停顿或疑惑,只有纯粹的、抹除威胁的冰冷杀意!它放弃了攫取,五指并拢,化作一柄纯粹由冻结法则构成的尖锥,朝着白露和她怀中的剑胎,狠狠刺落!
速度,快过流光!
陈灼瞳孔骤缩!手中的酒壶在爆发出那道破运金线后,壶身的金光已然黯淡下去,壶底那道新生的锐利金痕也显得有些萎靡。他石臂濒碎,灵魂空虚,几乎再无余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冻结法则的尖锥,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刺向白露的心口!
就在那法则尖锥距离白露心口不足三尺之际——
异变再生!
白露怀中,那柄正被熔金纹路疯狂侵蚀苍白刻痕的斩道剑胎,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彻底激发了凶性!
“嗡——!”
剑胎未动,但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带着混乱天道意志与新生熔金锋芒的剑意虚影,竟从剑胎上那道被侵蚀同化的苍白刻痕中——自主激射而出!
这道剑意虚影,其形态竟与陈灼刚才从酒壶中倾泻而出的破运金线……有七分神似!纤细,凝练,锐利无匹!但其核心,却是白露混乱的天道之力与熔金纹路的结合!
“嗤!”
剑意虚影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苍白巨手化作的法则尖锥尖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细微却足以洞穿灵魂的碎裂声!
法则尖锥那无坚不摧、冻结万物的尖端,被这道蕴含混乱天道与破运雏形的剑意虚影,硬生生……刺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裂痕虽小,却如同堤坝上的蚁穴!
苍白巨手刺落的动作,瞬间凝滞!指尖那冻结一切的微光疯狂闪烁,试图弥合那道裂痕,却仿佛遇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阻碍!一股源自其构成核心的、细微却致命的紊乱,瞬间蔓延开来!
“噗!”
与此同时,陈灼手中的破旧酒壶,壶底那道锐利的金痕猛地一亮,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壶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一道细小的裂纹从壶嘴延伸而下。壶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那属于苏棠毒血棠花的虚影,彻底消散。
它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完成了最后一次“破运”的指引。
白露眼中熔金的光芒剧烈闪烁,抱着剑胎,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意志冲击而摇摇欲坠。她看着法则尖锥上那道细微的裂痕,看着身前摇摇欲坠的陈灼,看着那个布满新裂纹的酒壶,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她混乱的意识中前所未有的清晰:
夺壶!那是……唯一能对抗“它们”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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