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陆言的眼皮刚掀开条缝,视网膜上便跳出淡蓝色光屏。
系统提示音比胡同里的麻雀还勤快,叮地一声撞进他耳朵:检测到分店开业倒计时2天,是否启用【满汉全席·残谱】制作开业宴核心菜品?
他蹭地坐起来,枕头下的搪瓷缸子被碰得叮当响。
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在他光溜溜的后背上烙出块暖斑。启用!
必须启用!他光着脚踩在青砖地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白背心套上,指尖几乎要戳到光屏,爷爷说过好宴镇得住场子,就等这残谱露一手了。
光屏闪过一道金光,一张泛黄的菜谱缓缓展开。
墨迹有些斑驳,却能看出是用小楷誊写的《八宝鸭》——鸭腹填糯米、莲子、火腿、干贝,外裹荷叶蒸足三个时辰,最后浇一圈琥珀色的糖色。
陆言凑得极近,连菜谱边缘的茶渍都瞧得分明,忽然笑出了声:怪不得爷爷总说好厨子要把心揉进菜里,您瞧这鸭肚子里的料,比我藏在墙根儿的桃罐头还实在。
陆言哥,你又在跟系统唠嗑呢?苏清欢端着搪瓷盆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水珠,刘婶今早送了新摘的莲蓬,我煮了绿豆汤——她话没说完,就被陆言拽到桌前,你看你看!
瓷盆搁在桌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菜谱边缘。
苏清欢垂着眸,指尖轻轻扫过蒸足三个时辰那行字,眉峰慢慢拧成个小疙瘩:这工序太复杂了。她抬眼时,睫毛上的水珠落进汤里,从选鸭到填馅要两个钟头,蒸制三小时,再算上糖色熬煮...现在下午就要备料,来得及么?
陆言抄起案板上的鸭腿比画,刀背敲得案板咚咚响:咱有火候眼啊!他眨眨眼,眼底亮得像刚擦过的铜锅,系统说这技能能看透鸭子肚子里的乾坤——水蒸气到第几层了,糯米软到几分,我一眼就能瞅明白。
原先得守着炉子转三圈,现在...半柱香瞅一眼就行。
苏清欢被他说得笑起来,伸手把他翘起的呆毛压平:你呀,总把系统夸得跟神仙似的。她转身去拾掇莲蓬,青绿色的莲子落进竹筛,那我去跟王屠户说,要挑最肥的填鸭——得选胸脯宽的,肚子才能塞下八样料。
得嘞!陆言抄起油笔在墙上的小黑板画了个鸭子,再让小梅去买新鲜荷叶,要那种带露水的,蒸出来才有荷香。他说着,忽然抽了抽鼻子,哎清欢,你煮的绿豆汤放冰糖没?
我闻着咋带股子药香?
加了点薄荷。苏清欢把竹筛搁在窗台上,你昨天说夜里热得睡不着,薄荷败火。
陆言的耳尖突然发烫,正要贫两句,门外传来吱呀一声。
小梅掀开门帘挤进来,麻花辫上沾着草屑:陆哥!
胡同口来了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老字号协会的牌子!
孙会长?陆言的油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扯了扯围裙,把歪掉的领口拽正,来者是客,咱得支应着。
话音未落,穿藏青中山装的老头已经跨进门槛。
孙会长背着手,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后厨——案板上的鸭毛还没拔净,竹筛里的莲子堆成小山,墙角的煤炉正呼呼吐着火苗。好个福来居。他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铜铃,我倒要看看,一个卖炸酱面的小馆,凭什么敢说要办满汉全席宴?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主厨交头接耳。
穿酱色对襟褂的胖师傅撇了撇嘴:就这后厨?
连口像样的蒸炉都没有。另一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摸着下巴:我瞅着,连正宗绍兴酒酿都没备——八宝鸭的糖色,得用酒酿调才出香。
陆言倚着案板,嘴角勾出抹笑。
他抄起块抹布擦手,动作慢得像在逗鸟:孙会长您瞧,咱这后厨是小,可灶火旺啊。他指了指煤炉,至于酒酿...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您老且等着,等明儿开业宴,保准让您喝出三十年陈酿的味儿。
孙会长的眉毛挑了挑,正要再说什么,苏清欢端着茶盏走过来:会长喝口茶?
新采的茉莉花茶。她垂眸时,腕间的银镯子轻响,陆言哥说,好宴得有诚意——您要是嫌后厨乱,我带您去看存料?
不必了。孙会长甩了甩袖子,转身往外走,明儿开业宴,我带几个老兄弟来尝尝。他走到门口又停住,要是连酒酿都调不明白...哼。
陆言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转身冲苏清欢挤了挤眼:瞧见没?
孙老头这是怕咱抢了他的老字号风头。他蹲下身,从案板底下搬出个泥封的陶坛,指尖轻轻叩了叩坛口,至于酒酿
坛口飘出股清甜的香气,混着点发酵的微醺。
陆言掀开泥封的刹那,苏清欢凑过来,眼底映着坛中浮动的酒曲:这是...你昨儿半夜偷偷酿的?
嘘——陆言把坛口重新封好,明儿让孙老头尝尝,啥叫用系统抽的古法酒曲,配咱胡同口的井水,熬出来的酒酿。他拍了拍坛身,保管比他那三十年陈酿,还香。
窗外的阳光爬进后厨,在陶坛上镀了层暖金。
陆言望着坛口渗出的细密酒珠,忽然笑出声来——明儿的开业宴,该让整个京城,都尝尝这股子,藏不住的香。
夕阳把青石板染成蜜色时,孙会长的自行车铃再次撞进胡同口。
陆言正蹲在后厨门口择荷叶,指尖还沾着荷叶上的水珠,抬头就瞧见藏青中山装的衣角晃过门框。
孙会长这是转了一圈又回来?他把荷叶码进竹篮,起身时拍了拍裤腿,故意拖长京片子,莫不是惦记咱的绿豆汤?
孙会长没接话,目光扫过后厨案台上的填鸭——已经褪净了毛,露出油亮的鹅黄色皮肤,鸭腹用细麻绳捆着,能隐约看出里面鼓鼓囊囊的馅料。
他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方才在街口闻到股甜香,可是你说的酒酿?
陆言眼睛一亮,转身从灶膛边端出个蓝边粗瓷碗。
碗里浮着雪絮似的酒曲,琥珀色的酒液沾着碗沿,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您尝尝。他把碗递过去,指节在碗底垫了块干布,刚从坛里舀的,还带着热乎气儿。
孙会长接过碗,筷子尖刚碰到酒液,鼻尖就皱了皱——不是寻常酒酿的酸,是股子清冽的甜,像春末槐花开到最盛时,混着点晨露的凉。
他舀起半勺送进嘴,喉结猛地滚动两下。
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这酒曲...是加了桂花?
您老好鼻子!陆言咧嘴笑,从围裙兜里摸出粒干桂花,前儿在胡同口捡的,跟系统抽的古法酒曲掺一块儿发的。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再告诉您个秘密——这水用的是咱胡同里那口老井的,打上来还带着地下的凉,酿出来的酒才不齁嗓子。
孙会长没接话,低头又喝了口。
喉结动得更急,像在跟什么较劲。
末了把碗往案台上一放,瓷碗磕出清脆的响:明儿辰时三刻,我带六个老兄弟来。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背对着陆言说,要是那八宝鸭能让我吃出三十年前全聚德的味儿...
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了门。
自行车铃叮铃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陆哥!小梅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带着点急,这横幅的西四分号写错了!
分字多了撇!
陆言晃着空碗往后厨走,路过前台时顺手帮她扶正歪了的开业大吉红绸。
小梅正踮脚扯横幅,麻花辫扫过他鼻尖,发梢还沾着浆糊:方才看孙会长那脸色,我总觉着不踏实。
要是他带头说咱不正宗,那些老客...怕是不敢来。
你当孙老头是那号使绊子的?陆言抄起扫帚扫地上的鸭毛,他方才喝酒酿时,喉结动了三回——头回是惊,二回是疑,第三回...是馋。他把扫帚往墙根一靠,伸手揉乱小梅的辫子,再说了,咱这鸭肚子里塞的是糯米、莲子、火腿、干贝,哪样不是实在东西?
您陆哥我什么时候靠虚头巴脑的糊弄过人?
小梅被他说得笑起来,抬手拍掉他作乱的手:就你会贫!她低头整理横幅,声音突然轻了些,可我听王屠户说,西边酒楼的刘老板也在备宴...说是要跟咱打对台。
陆言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后厨案板上的填鸭,鸭腹的麻绳勒出深痕,像道藏着宝贝的封印。打对台好啊。他弯腰捡起片飘落的荷叶,叶面上还凝着傍晚的潮气,当年我爷爷在国宴厨房,最不怕的就是比。他把荷叶轻轻盖在鸭身上,再说了...他抬眼时,眼底亮得像淬了星火,咱有系统给的火候眼,有苏清欢配的药膳莲子,有胡同里老少爷们儿的盼头——他刘老板拿什么跟咱比?
小梅没再说话,低头把横幅上的分字描得更粗。
夕阳透过门框斜照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金。
陆言望着她的影子,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话:小言啊,咱福来居的菜,要让吃的人心里暖。他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残谱,纸页被体温焐得发软。
夜深时,陆言站在新店门口。福来居·西四分号的木招牌刚刷过红漆,还带着股松香味儿。
他伸手摸了摸分字,指尖沾了点未干的漆。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在胡同里荡出回音。
八宝鸭啊八宝鸭。他对着招牌轻声说,明儿可就看你的了。风掀起他的白背心衣角,带来后厨方向的香气——是荷叶蒸鸭的甜,混着酒酿的醇,像条无形的线,往胡同深处飘去。
他正出神,忽然听见巷口传来吱呀一声。
像是自行车链条的响,又像是木箱拖过青石板的摩擦。
陆言转身望去,只看见夜色里一团模糊的影子,正往这边挪动。
他眯起眼,刚要喊谁啊,那影子却突然停住,隐进了黑暗里。
许是哪家起夜的。他嘀咕着,转身回屋。
后厨的煤炉还煨着小火,填鸭在荷叶里闷了大半个时辰,香气已经浓得化不开。
他蹲在炉边,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笑出声——明儿的太阳,怕是要被这鸭香给熏得提前升起。
后半夜的风掠过窗台时,陆言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
他翻了个身,把枕头往头上一蒙,心里还想着那碗酒酿的甜。
直到天光大亮,苏清欢端着药粥推开门,他才猛地坐起来——
清欢!他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衬衫,老吴呢?
昨儿约好他今早来测蒸炉火候的!
苏清欢把粥碗搁在桌上,眉眼弯成月牙:别急,我刚瞧见他了。她指了指窗外,带着个黑箱子,正往厨房走呢。
陆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晨光里,老吴的白大褂晃了晃,手里的金属仪器闪着冷光。
他的背影在厨房门口顿了顿,然后推门进去,门帘落下时,隐约能听见叮的一声——像是仪器启动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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