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最后一个收音麦别在秦棠衣领时，指尖触到她颈后细汗。
化妆间的空调开得很足，可她后颈的皮肤还是烫得惊人，像块被晒透的玻璃。
心跳多少？他没抬头，手指在调音台上快速滑动，屏幕上的波形图随着秦棠的呼吸起伏。
一百二。秦棠攥着裙摆的手指节发白，蕾丝裙料被绞出团皱，上回演唱会我都没这么慌。她的心声像敲在玻璃上的雨珠，带着细碎的颤：要是信号被掐断怎么办？
要是陈姐找人刷黑评怎么办？
林昭关掉监听耳机的外部音，转身时恰好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晃动的阴影。
你手机里存着我给的备用路由器密码，后台有三个技术组盯着数据流——他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腕跳动的脉搏，我连总局的投诉通道都调出来了，真要断网，五分钟内就能让半个云城的网警盯着他们服务器。
秦棠忽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在他皮肤上压出月牙印，却比他掌心还凉：可他们...他们连我妈妈的病历都能改。
林昭低头看她，晨光透过化妆间百叶窗漏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金边。
他想起三天前蹲在通风管外的滋味，铁锈味混着空调水的腥气，陈姐的笑声像根针：那老东西的尿毒症病历？
我让人在电子档案里加个精神分裂诊断，她女儿还能翻出花来？
所以今天要让所有人看见他们改的东西。他抽回手，把平板推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扫描件，红章盖着云城精神病院的诊断书，患者姓名栏写着秦棠，症状描述里赫然写着严重臆想症，需长期服药控制。
秦棠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突然用力戳向主治医师那一栏：这个张主任，上个月还在我粉丝见面会上给我递花。她的心声突然变得清亮，像敲碎了蒙尘的玻璃：原来最脏的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是他们以为我永远不敢说。
直播间的提示音在九点五十八分响起。
林昭退到导播台后，目光扫过七个监控屏。
最中间的大屏里，秦棠坐在浅米色沙发上，背后是淡蓝色幕布，秦棠的直播间几个字在右上角跳动。
她今天没戴任何首饰，素色衬衫配浅灰西装裤，看起来像刚下班的普通白领——这是林昭特意选的造型，要让观众觉得，你只是在说件再普通不过的真话。
三、二、一——场务比了个手势。
秦棠深吸一口气，镜头亮起的瞬间，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稳：大家好，我是秦棠。
今天想和你们聊聊，我这三个月收到的健康证明。她举起那张诊断书，纸页在镜头前发出脆响，这是我经纪人陈姐让我签的，她说只要签了，就能继续接通告。
弹幕像炸开的蜂窝。
什么情况？秦棠要自曝？
精神病诊断书？这也太扯了吧？
陈姐不是对她挺好的吗？
林昭的耳机里突然传来杂乱的心声。
他扫了眼观众席，第三排穿黑T恤的工作人员正攥着手机，指尖发白：完了，这事要爆了。
张总说要是直播出问题，我这个月奖金全扣。左边导播台的场控在搓手：赶紧切广告！
切广告！但他的手悬在切换键上，终究没敢按——林昭让人在直播间后台挂了实时公证标识，任何违规操作都会被录进公证处的云盘。
大家看这里。秦棠翻到诊断书第二页，主治医师张主任的签名，和我上个月在粉丝会上拿到的签名，差别在哪里？她调出两张照片并排，粉丝会的签名有连笔，诊断书上的...像小学生描红。
弹幕突然安静两秒，接着刷起满屏放大镜。
林昭的耳机里传来叮的一声——是李主编的连线申请。
他早就在等这个。
三天前在咖啡厅，李主编拍着胸脯说绝对中立，可心声里全是慌乱：陈姐给的封口费还没到账，要是秦棠真爆了，我手里的录音能换多少？
秦小姐，李主编的脸出现在分屏里，推了推金丝眼镜，有网友说你近期在片场情绪波动大，是否和这份诊断书有关？他的心声像只炸毛的猫：快问啊，问完就能交差了！
林昭碰了碰耳麦，后台技术组立刻切出段录音。
电流声过后，是陈姐的尖笑：李主编，那篇秦棠片场辱骂工作人员的稿子，再加三个情绪失控的细节。
钱我让助理转到你老婆的美容卡，她最近不是想打...哦对，水光针？
李主编的脸瞬间白过幕布。
他喉结滚动两下，镜片后的眼睛开始发颤：这、这是合成的！
那再听听这个。林昭打了个手势，第二段录音响起。
这次是李主编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陈姐，秦棠那个精神病诊断书的照片，我能多要五万吗？
我儿子择校费还差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炸了。
狗主编！
陈姐好手段！
秦棠加油！
秦棠看着屏幕里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突然笑了。
她伸手碰了碰镜头，像在碰某个很远的、很轻的东西：原来我以为，只有我在和这些声音对抗。
可现在...她转头看向导播台的方向，林昭能看见她眼里有星星在闪，我听见了好多好多，说我信你的声音。
直播结束时，秦棠的手机已经被消息轰炸到自动关机。
林昭收拾设备时，余光瞥见她窝在沙发里，把那张诊断书折成了纸飞机。
纸飞机掠过他脚边时，他听见她轻声说：原来被人听见，是这种感觉。
你本来就该被听见。林昭蹲下身捡纸飞机，抬头时正撞进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光，他们最怕的不是你说话，是你说话时，所有人都在听。
深夜的风从直播间窗户钻进来，掀起秦棠的发梢。
她突然伸手勾住他脖子，把脸埋进他肩窝。
林昭能听见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比直播前慢了，却更有力：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斓的影，像撒了把碎钻。
凌晨五点，秦棠的手机在化妆间充电，屏幕突然亮起条短信。
发件人是工作室助理，只有一行字：陈姐今早被警察带走了。
她刚要划开，第二条消息弹出来：另外，苏总让我通知您——即日起暂停所有通告。
秦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忽然笑了。
她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转身看向还在调试设备的林昭。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他微驼的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昭？她喊他。
嗯？
明天...要不要陪我去医院？她的心声裹着蜜，混着清晨的风，我想让我妈妈，见见那个帮我听见全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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