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郑阿姨的声音透过电流渗着焦灼：“林先生，刚有个穿灰西装的小伙子来敲门，说他是‘顺达房产’的赵经理，愿意多出十万买我这房子……”
他脚步猛地一顿在楼梯口，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老写字楼的声控灯随着他的停顿忽明忽暗，映得手机屏上的通话时间跳成“01:23”——这通电话来得太巧，巧得像赵宇翔掐着秒表算准了时间。
林昭眯起眼，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赵宇翔要么是掌握了某种情报渠道，要么就是一直在监视自己与郑阿姨的动向。
无论如何，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您现在方便开门吗？我十分钟内到。”林昭扯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某种战书。
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楼下便利店播放的流行乐，“郑阿姨，您先别急着应他，等我到了再说。”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的“心声共鸣”自动开启。
楼道里穿快递服的小哥正边爬楼边嘀咕“这破楼电梯又坏”，隔壁办公室的实习生在抱怨“报表又要重做”，但这些都被他屏蔽了。
他闭眼深呼吸，让注意力像撒网般扩散——五米、十米、二十米……终于，在老巷子尽头那栋爬满常春藤的居民楼三楼，他捕捉到了郑阿姨的心声：“十万够小孙子报三年钢琴班了……可小林这孩子跑了七趟，连我家猫爱吃鱼干都记着……”
还有一道男声穿插其中，带着刻意压低的讨好：“郑姨您想想，多十万能换套新家具，再给小孙女买个学习机。林昭那小年轻懂什么？他公司连个像样的售后都没有。”赵宇翔！
林昭捏紧车钥匙，车锁“滴”的一声脆响，惊飞了停在后视镜上的麻雀。
他心中冷笑，赵宇翔这次的策略并不高明，只是利用了签约前夜的心理战。
但他低估了林昭对人心的掌控力，更没想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老巷子的路灯昏黄，林昭的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节奏越来越快。
路过张记卤味时，老板娘举着卤勺喊“小林吃鸭掌不”，他只来得及扯出个笑：“改天！”桂花香裹着风灌进领口，他却闻到了硝烟味——赵宇翔这招“截胡”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对方选在签约前夜，打了个时间差。
三楼的防盗门关着，透过铁栅栏能看见郑阿姨的蓝布围裙角。
林昭刚抬手要敲门，门“吱呀”开了条缝，赵宇翔的灰西装先挤了出来。
对方手里还捏着半张合同，见是林昭，嘴角扯出个冷笑：“林经理来得挺快啊？郑阿姨的房我志在必得，您不如……”
“赵经理。”林昭越过他往屋里走，视线扫过茶几上的合同——顺达房产的公章还没盖，“我记得行业规矩，房东未明确解约前，其他中介接触房源算违规吧？”
赵宇翔的太阳穴跳了跳，心声里炸开烦躁：“妈的，这小子怎么跟装了雷达似的！”面上却堆起笑：“郑阿姨是自由选择，我不过是提供更好的方案。”他转向沙发上的郑阿姨，手指点了点茶几上的十万现金：“您看，这是定金，三天内尾款到账。”
林昭在郑阿姨身边坐下，注意到她的手指正无意识绞着围裙带。
他假装整理背包，实则用余光扫过客厅——墙上挂着小孙子的钢琴比赛奖状，冰箱上贴着“物业费欠缴通知”，最底下那张的日期是三个月前。
“郑阿姨。”他掏出个牛皮纸袋，推到她手边，“这是我和云杉物业谈的补充条款。”牛皮纸窸窣作响，赵宇翔的目光立刻黏了过来，“如果今天和周老师签正式合同，您这栋楼的物业费，恒居房产帮您免终身。”
“什、什么？”郑阿姨的眼睛突然亮了，她颤抖着翻开条款，“真的？连电梯维护费都免？”
“上个月您说电梯总坏，我就去物业问了。”林昭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们说这栋楼是老小区，维修基金不够，要是有企业愿意承担部分费用……”他没说的是，为了谈下这个条款，他在物业办公室等了三个下午，陪着主任修了两次电动车，听对方抱怨了二十分钟儿子的婚事。
赵宇翔的脸“唰”地白了。
他看着郑阿姨把十万现金推回来，听着她心声里的雀跃：“物业费一年要三千多，免终身能省小十万呢！小林这孩子，比亲儿子还贴心……”
“郑阿姨，我这合同还能再加五万！”赵宇翔猛地站起来，西装下摆蹭翻了茶几上的桂花糕，碎渣落了一地，“十万变十五万，您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郑阿姨弯腰捡桂花糕，白发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小林跑了七趟，知道我家猫叫阿福，知道小孙子对芒果过敏，知道我夜里睡觉怕吵……”她把最后一块碎糕放进碟子里，抬头时眼里有光，“钱能买家具，买不了人心。”
赵宇翔的拳头砸在门框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他瞪着林昭，心声里全是不甘：“凭什么？我做中介十年，他才做三年！”可嘴上只能挤出句“算你狠”，灰西装裹着挫败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林昭帮郑阿姨把合同收好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经理办公室的座机。
“小林啊，”电话那头传来张经理的喘气声，听着像是刚跑完步，“你现在立刻来公司，有个紧急任务……”
林昭应了声，抬头正看见郑阿姨把那盒没送出去的桂花糕塞给他：“给周老师和小敏带的，热乎着呢。”
他捏着温热的纸盒往楼下走，晚风掀起合同页角，桂花香混着糕点甜香钻进鼻腔。
老巷子的路灯突然全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看见更远处的云城夜色里，无数未拆的“线头”正等着他去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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