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在青铜鹤首灯架上跳动,将楚昭帝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承渊立在龙案前,看着皇帝将自己的策论稿翻到最后一页,指尖在“法者,国之权衡”几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顾卿今日在金銮殿展的文道神通……”楚昭帝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剑,“朕记得太庙里《九国志》载,上一个凝聚律法金章的,是三百年前大晋的裴元启。他后来如何?”
顾承渊喉结动了动。
他当然知道裴元启的结局——那本《大晋野史》里写得血腥:帝师因推行新法触怒世族,被晋惠帝以“私蓄气运”之罪车裂于午门。
此刻皇帝问起,分明是在试探。
“裴公急于求成,触了七姓逆鳞。”他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声线却稳如磐石,“而臣今日所讲之法,皆以陛下为纲。金章现世时,金光可是先裹了龙袍?”
楚昭帝一怔。
他确实记得,那万道金光裹住龙袍时,自己分明听见金章发出清鸣,像在叩拜帝王。
紧绷的肩背这才松了些,指节敲了敲案头的策论:“明日早朝,朕封你为侍读学士,随侍左右。”
顾承渊心中警铃大作。
表面是恩宠,实则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若真成了皇帝近臣,玄霄宗那些看他不顺眼的长老,右相府的算计,只会更狠。
“谢陛下隆恩。”他弯腰行礼,发顶玉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臣定当鞠躬尽瘁。”
待顾承渊退下,楚昭帝突然将策论拍在案上,龙袍下的玄色靴尖无意识蹭着金砖——这是他幼年在冷宫养成的习惯,心绪翻涌时总得有些动作掩饰。
“传右相!”他低喝,“即刻入宫。”
同一时间,右相府后园密室里,檀香烧得正浓。
萧怀安捏着半张未烧尽的密信,指节因用力泛白。
信上“玄霄执法堂”“月圆夜”几个字被火舌舔过,却仍刺得他眼睛生疼。
“大人,不过是个玄霄内门弟子,何须如此紧张?”下首灰衣老者是萧府客卿,捻着胡须轻笑,“不过会些文道小术……”
“小术?”萧怀安突然将茶盏砸向老者,瓷片擦着对方耳际撞在墙上,“你可知那律法金章能镇南楚气运?若让他再进一步,我们在玄霄埋了十年的棋子,全得作废!”
老者捂着火辣辣的耳根不敢再言,其余心腹皆垂首屏息。
萧怀安扯松领口,玄色官服下露出道狰狞刀疤——那是二十年前顾家灭门夜留下的,当时他还是跟着玄霄叛徒混饭吃的小喽啰。
“去,调三个影卫。”他从袖中摸出青铜虎符拍在案上,“明日早朝参他‘私通宗门,窃取国运’。状纸要写得漂亮些……”他眯起眼,“最好让陛下想起裴元启的旧事。”
月上中天时,顾承渊站在玄霄驻京别苑屋顶,望着右相府方向翻涌的阴云。
苏昭璃悄无声息落他身侧,发间药香混着夜露,冲淡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气。
“那混沌气更浓了。”她皱着鼻子,指尖点在他手腕脉门上,“我用法力引了引,竟往宗里去了。”
顾承渊闭目,识海中系统面板闪烁。
【因果锁定】展开,眼前浮现条若有若无的红线,从右相府穿街过巷,最终没入玄霄别苑偏院——那里住着执法堂赵长老。
“夜探。”他简短道。
苏昭璃眼睛一亮,从袖中摸出颗青色药丸塞给他:“含着,避三阶以下灵犬。”
两人如青烟掠过右相府围墙。
书房里烛火未熄,案头炭盆冒着余烟。
顾承渊蹲在梁上,看着萧怀安亲卫将一叠纸页投入火中,却有半张被风卷到桌脚。
苏昭璃轻哼,指尖弹出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那半张纸“刷”地飞起,稳稳落入顾承渊掌心。
借着月光,他看清字迹:“赵某人已应诺,月圆夜开宗门禁,引南楚气运入玄霄……”
“啪!”
门突然被推开。
顾承渊和苏昭璃同时屏息,却见进来的是金銮殿那个缩脖子小太监阿福。
他左右张望一番,突然对着梁上拱手:“顾公子,苏郡主,小的知道你们在这儿。”
两人跃下梁来。
阿福缩着脖子,从怀里摸出油纸包:“这是御膳房的桂花糕,陛下赏的。”他压低声音,“右相让我明日早朝递状纸,参你们私通宗门。”
顾承渊挑眉:“为何帮我们?”
阿福指了指脖子上淡粉色疤痕:“上月我摔了陛下茶盏,是苏郡主用灵草救了我。”他搓了搓手,“再者……”凑近,“右相书房炭盆总烧带血的纸,小的夜里起夜,见过玄霄宗玉牌。”
苏昭璃摸出颗疗伤丹塞给他:“谢了。”
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声。
阿福慌慌张张塞回油纸包:“小的得走了,明日早朝……你们小心。”他刚溜到门口又回头,“赵长老左脚有旧伤,走路脚尖往内勾。”
顾承渊望着阿福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将密信收进储物袋。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关键人物因果链】【宿命追溯】功能激活——
他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玄霄玉牌。
二十年前的血案,玄霄的内鬼,右相的阴谋……所有线索终于开始交织成网。
今夜,不过是个开始。
顾承渊回到玄霄驻京别苑时,月已西沉。
他刚推开房门,系统提示音便如惊雷炸响在识海:“【宿命追溯】功能激活,可回溯特定人物过往行迹。”
他指尖猛地一颤,茶盏“当啷”坠地。
顾不得收拾碎片,他闭目沉入识海,意识如游鱼般钻进系统新开启的金色光门。
“锁定萧怀安。”他在心底低喝。
暗褐色的记忆迷雾翻涌,逐渐凝出画面——
密室里烛火摇曳,萧怀安跪坐在蒲团上,对面立着个黑袍人。
那人腰间悬着十三枚银铃,走动时发出细碎清响,正是玄霄宗典籍里记载的“黑影十三”标记。
“顾氏余孽入了玄霄?”黑袍人声音沙哑如刮铁,“你当年砍的那刀可够狠?”
萧怀安掀起衣襟,露出心口狰狞刀疤:“那老匹夫护着小崽子,刀偏了三寸。”他从案底摸出枚青铜令牌,表面刻着扭曲的骷髅与火焰,“但您要的玄霄禁地密匙,我弄到了。”
“很好。”黑袍人指尖划过令牌,“等顾承渊引出《帝师手札》,便是玄霄覆灭之日……”
记忆突然碎裂成星芒。
顾承渊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二十年前顾家灭门夜那道砍向自己的刀光,原是萧怀安的“投名状”;而玄霄宗内潜伏的叛徒,竟与魔修组织“黑影十三”勾结!
“承渊?”
苏昭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端着药碗,发间那朵素色琼花被夜风吹得微颤:“我熬了安神汤……你脸色好差。”
顾承渊握住她递来的手,掌心沁着冷汗:“萧怀安是顾家灭门的帮凶,他还藏着魔修的禁地密匙。”他将系统追溯的画面简述,见她瞳孔骤缩成针尖,又补了句,“明日早朝,他会动手。”
苏昭璃反手扣住他手腕,药灵血脉在指尖泛起淡绿荧光:“我用法力护住你心脉,若他动杀招……”
“不用。”顾承渊摇头,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我要当众撕开他的画皮。”
次日卯时三刻,金銮殿外铜鹤报晓。
顾承渊站在文官队列最末,望着萧怀安紫袍上金线绣的蟒纹——那蟒目正对着他,活像择人而噬的毒兽。
“启奏陛下!”萧怀安突然出列,朝笏高举过顶,“玄霄宗顾承渊私练文道邪术,昨日金章现世时,臣分明见金光裹着龙袍游走,此乃‘气运操控之术’!”他从袖中抖出一卷黄帛,“这是太医院首座、钦天监监正联名证词,恳请陛下将此獠驱逐出京,以正朝纲!”
殿中一片抽气声。
几个与萧怀安交好的官员忙附和:“右相所言极是!”“文道金章本应护国安民,哪有专向龙袍去的?”
顾承渊向前一步,玄色道袍带起风,吹得萧怀安鬓角乱颤:“臣恳请当堂施展律法金章,以证清白。”
楚昭帝靠在龙椅上,拇指摩挲着玉扳指:“准。”
顾承渊闭目凝气,识海中“法者,国之权衡”八个鎏金大字轰然炸响。
刹那间,金銮殿穹顶裂开数道金纹,万道金光如银河倾泻,在他头顶凝聚成三寸金章。
那金章悬停片刻,竟“嗡”地振鸣着飞向龙椅——不是裹住龙袍游走,而是端端正正悬在楚昭帝御案前,像臣子叩拜君王般轻轻颤动。
“这……这是金章认主!”
“三百年前裴元启的金章是乱气,这顾公子的金章分明有君臣之礼!”
殿中议论炸开了锅。
萧怀安踉跄后退半步,指尖掐进掌心——他分明记得昨夜密信里说顾承渊的金章“有反骨”,怎么今日……
楚昭帝伸手触碰金章,指尖刚触及便被轻轻弹开。
他忽然笑了:“裴元启的金章是逆鳞,顾卿的金章是忠剑。”他抬眼扫过萧怀安煞白的脸,“此事暂由朕裁断,退朝。”
退朝后,顾承渊刚走到月华门,个小太监便缩着脖子凑上来:“顾公子,有位穿青衫的爷让小的把这个给您。”他递来个油纸包,外层用朱砂写着“沈墨”二字。
顾承渊指尖微抖。
沈墨是玄霄宗执法堂的外门执事,三年前他在藏书阁抄经时,曾帮对方治过寒毒。
他撕开油纸,里面是张薄如蝉翼的云绵纸,墨迹未干:“执法堂地火脉有异,赵长老昨夜带七名弟子入了后峰禁地。速归!”
“昭璃。”他转身寻到苏昭璃,后者正逗弄檐下的雪衣鹦鹉,见他脸色,立刻收了笑,“怎么?”
“宗门有变。”顾承渊将密信塞给她,“我得立刻回山。”
苏昭璃攥紧信笺,药香裹着风扑进他衣领:“我和你一起。”
两人刚走到宫门口,忽听天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顾承渊抬头,只见北方天际翻涌着墨色阴云,云下有黑烟直冲九霄——那方向,正是玄霄宗所在的苍梧山!
“是执法堂!”苏昭璃抓住他衣袖,“禁地的封印……被打破了!”
顾承渊望着那团黑烟,喉间泛起腥甜。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猩红提示:【玄霄气运值暴跌30%】。
他攥紧腰间玄霄玉牌,牌面竟烫得惊人——那是宗门在向他呼救。
“走。”他拉住苏昭璃的手,足尖点地跃上屋檐,“我们得赶在一切不可挽回前……”
话音未落,又一道炸响撕裂云层。
黑烟里隐约透出暗红光芒,像极了魔修禁术“血煞焚天”的气息。
顾承渊的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燃着两簇烈火——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毁了他的道,他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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