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伊莎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备份文件的解密进度条跳到99%时，她突然抽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害怕了？”艾德瑞的手掌覆上来，体温透过指缝渗进她冰凉的皮肤。
他另一只手稳稳搭在鼠标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那是他克制情绪的习惯动作，“林博士的日志里说过，暗蝶的加密系统只认实验体的生物特征。”
“可我们是实验体吗？”简伊莎仰头看他，发梢还沾着地下设施的灰尘，“X-07和S-01……是不是就是我们的编号？”
进度条“叮”地一声归零。
屏幕弹出的文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心口。
【融合机制：当两个携带异瞳基因的实验体经历极端情绪（如生死危机、强烈爱意），其脑内β波会产生共振，形成神经网络连接。
共视状态下，双方可共享所有过去记忆与未来影像——这是暗蝶“预言军队”的终极形态。】
简伊莎的呼吸陡然急促，后颈冒出冷汗。
她想起昨夜在实验室，艾德瑞被匕首划伤时，自己左眼突然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想起他说“换我来救你”时，右眼竟没像往常那样跳出未来的死亡场景。
原来不是能力失效，是……
“他们想让我们成为人形监控器。”艾德瑞的声音沉得像铅块，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的蓝绳结——那是二十年前她塞巧克力时，两人用同一段蓝线编的，“但林博士留这份日志，是想告诉我们如何反制。”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简伊莎的速写本被震得翻了页，最新那幅“玻璃舱碰指尖”的画正对着他们。
短信提示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室内的寂静。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但附件里的照片让简伊莎的血液瞬间凝固——褪色的孤儿院围墙下，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脚往铁栏杆里塞东西，穿灰旧毛衣的男孩蹲在墙内，仰头望着她，手腕上的蓝绳结和她的一模一样。
【明晚八点，玫瑰庄园。
单独赴约，否则你最珍惜的“大哥哥”会变成下一个实验品。】
简伊莎的指尖几乎捏碎手机壳。
她转身时撞翻了马克杯，褐色的咖啡在艾德瑞的白衬衫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我们明明……明明被不同的家庭领养，我连孤儿院的名字都不记得！”
艾德瑞抓住她发抖的手腕，另一只手捡起手机，拇指重重划过照片里男孩的眼睛——和他现在的瞳孔颜色分毫不差。
“暗蝶从我们被送进孤儿院那天就开始监控。”他的声音像冰锥凿在瓷砖上，“这是陷阱，但我陪你去。”
“不行！”简伊莎急得眼眶发红，“他们要的是我，你去了会……”
“你忘了融合进度98%？”艾德瑞低头吻她发顶，胡茬蹭得她鼻尖发痒，“现在你的心跳比我快三十下，他们的仪器能定位到半公里外。”他拉开抽屉，取出把银色手枪——简伊莎曾在他的实验室见过，“但如果我们心跳同频……”
简伊莎突然按住他的胸口。
两人的呼吸在方寸间交缠，她能清晰数出他的心跳：“一、二……和我一样了。”
艾德瑞的喉结动了动，握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命运开始的地方。”
老街区的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响，卷过孤儿院褪色的铁门。
门牌号“晨光之家”的铜字锈成了暗绿色，门缝里钻出的野蔷薇勾住简伊莎的洛丽塔裙摆，像双无形的手在拽她。
“我好像……想起来了。”她摸着斑驳的砖墙，指尖碰到块凸起的砖——和二十年前玻璃舱的通风口形状吻合，“这里的每块砖，都和地下设施的实验舱一模一样。”
艾德瑞的手掌覆在她碰过的砖上，砖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混着记忆里的苦：“他们把孤儿院改造成实验基地，用孩子测试异瞳基因。”
简伊莎的左眼突然发烫，这次没有碎片，是完整的影像——她背着小布包站在铁门前，穿制服的女人要带她离开。
她转身想和男孩道别，却看见他趴在窗台上，指尖抵着玻璃，嘴型是“等我”。
右眼同时泛起白光，画面里的男孩突然冲过来，往她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她颤抖着摸向自己口袋——那里果然躺着只蓝色蝴蝶挂坠，翅膀上的鳞片和暗蝶标志里的幽光一模一样。
“是你塞的？”她抬头看艾德瑞，眼泪砸在挂坠上，“你那时候……是不是知道我会忘记？”
艾德瑞的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指腹碰到挂坠时顿了顿：“我知道他们会给领养家庭注射记忆清除剂。”他从自己颈间拉出条银链，链尾坠着只和她一模一样的蓝蝴蝶，“但有些东西，刻在骨头上。”
风突然大了，两片梧桐叶同时落在两人脚边。
简伊莎的异瞳突然同时刺痛，这次不是过去或未来的画面，而是某种更强烈的、像电流穿过神经的震颤——她听见艾德瑞的心跳声在耳膜上炸开，和自己的心跳重叠成同一个节奏。
“伊莎。”艾德瑞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试着……往我心里看。”
她下意识望进他的眼睛。
瞳孔交汇处，有细碎的光片开始闪烁——那是他藏在心底的画面：二十年前的冬夜，通风口塞进的半块巧克力；三天前她蹲在实验室门口，举着画本说“今天画了艾德瑞教授的侧颜杀”；昨夜他替她挡刀时，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
而艾德瑞的眼底，正映出她从未说出口的秘密：第一次在咖啡厅遇见他时，她画本里藏着的“未来告白计划”；每次他说“该吃维生素了”时，她偷偷藏起的棒棒糖；还有刚才看到融合日志时，她在心里说的“就算变成实验体，我也要和你一起逃”。
老街区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树。
蓝蝴蝶挂坠在他们胸口轻碰，发出细碎的响，像命运齿轮终于咬合的声音。
简伊莎的异瞳渐渐恢复清明，她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那些被暗蝶抹去的过去，被预言笼罩的未来，此刻都在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成了最鲜活的现在。
“明天晚上。”艾德瑞吻她额头，蓝蝴蝶挂坠贴着她的皮肤，“我们会让他们看看，被命运绑定的，从来不是实验体编号。”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简伊莎摸出画本，快速勾勒两人交叠的影子。
笔尖停顿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和艾德瑞同时加快的心跳，像战鼓，像誓言，像所有故事真正开始的前奏。
老街区的夕阳把砖墙染成蜜色，简伊莎的手指在艾德瑞掌心轻轻蜷了蜷。
她能感觉到他掌纹里的薄茧——那是当年在实验舱里抓铁栏杆磨出的，也是后来握手术刀、握枪柄留下的。
试试共视。她仰起脸，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声音却比风里的野蔷薇更坚定，我想...真正看看你藏起来的那些夜晚。
艾德瑞的拇指在她腕间蓝绳结上摩挲两下，反扣住她的手。
两人交握的手心里，蓝蝴蝶挂坠贴着皮肤发烫，像颗小太阳。
简伊莎深吸一口气，异瞳同时泛起灼热——这次她没像往常那样躲避，反而主动迎上那股刺痛。
视野突然扭曲成万花筒。
她先闻到消毒水的苦，是艾德瑞记忆里的实验舱。
七岁的男孩缩在玻璃柜角落，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穿白大褂的人把针管扎进他后颈。
画面闪到暴雨夜，十七岁的少年蹲在废弃车库，借着手电筒光翻查车祸报告，雨水顺着帽檐滴在艾德瑞·霍克的死亡证明上——那是他伪造的身份。
再闪到三个月前的咖啡厅，他端着黑咖啡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画本遮遮掩掩的侧颜速写，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头抿了口咖啡，把那句画得很像咽回肚子里。
与此同时，艾德瑞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看见简伊莎十二岁在病房里攥着外婆的手，哭着用异瞳去看老人的未来，却只看见一片空白，于是从此在画本扉页写活在今天；看见她第一次在实验室门口堵他时，画本夹层里掉出的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艾德瑞教授的睫毛有12根翘起来；还看见三小时前她躲在文件柜后，用指甲掐掌心抑制颤抖，却在他转身时立刻扬起笑脸说我来送爱心便当。
原来你总说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艾德瑞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震颤，是因为怕明天就看不见了？
原来你每次煮燕麦粥都放两颗红枣...简伊莎的眼泪砸在交握的手背上，是因为我外婆说过红枣补血？
记忆洪流中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两人同时踉跄半步，额头相抵。
这次涌入的不是个人记忆，而是暗蝶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成排的玻璃舱里，实验体的瞳孔泛着幽蓝，他们的视网膜上跳动着无数未来碎片，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画面最深处，暗蝶会长举起怀表，表盘里的蓝蝶标本振了振翅膀，当两个顶级实验体完成融合，他们的共视将覆盖整座城市的时间线。
人类进化的钥匙，就在他们脑子里。
原来预言军队只是幌子...艾德瑞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们要的是能篡改时间的神。
叮——
机械音在两人意识里同时响起。
全息投影突然在两人之间展开，林博士的影像有些失真，镜片上泛着雪花点：融合进度99%。
完成最后1%，你们将获得超越人类的时间感知力，但大脑会被暗蝶的神经芯片绑定——或者，现在断开连接，你们将失去共视能力，回归普通异瞳者。
简伊莎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望着艾德瑞眼底晃动的自己，想起刚才在记忆里看见的他二十年来的每道伤疤，想起他藏在实验室暗格里的父母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总有一天要他们血债血偿。
你要我继续吗？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如果继续，我们可能永远被他们监控；如果断开...我怕以后再也不能这样懂你。
艾德瑞捧住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泛红的眼尾。
他的瞳孔里映着她，映着老街区摇晃的梧桐叶，映着二十年前那个踮脚塞巧克力的小女孩，和现在这个为他红着眼却不肯低头的姑娘。
你知道我在共视里看见最珍贵的是什么吗？他低头吻去她的泪，是你每次画本里没画完的结局，是你藏在枕头下的抗晕动药（因为我晕车船），是你刚才在心里说的就算变成实验体，我也要和你一起逃。他额头抵着她的，所以无论你选继续还是断开，我都在。
选继续，我们就抢在他们之前掌控时间；选断开，我就用剩下的一辈子，慢慢让你懂我。
简伊莎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她踮脚吻他唇角，蓝蝴蝶挂坠在两人之间轻撞：那就继续吧。
毕竟...她抽了抽鼻子，我还没画完我们的结局呢。
林博士的影像闪了闪，雪花点里透出欣慰：很好。
记住，真正的融合不是被程序绑定，而是
话音被风声截断。
老街区的铁门吱呀一声被吹开，穿堂风卷起满地梧桐叶，像金色的蝴蝶在两人脚边盘旋。
简伊莎弯腰捡起片叶子，夹进画本最新一页——上面是她刚画的，两个交握的手，腕间蓝绳结和胸口蓝蝴蝶重叠成一颗心。
走吧。艾德瑞牵起她的手往巷口走，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去玫瑰庄园。
等等。简伊莎突然停步，拽了拽他衣袖，你听。
两人同时侧耳。
远处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光里，传来极轻的笑声。
暗蝶会长站在顶层落地窗前，怀表在指间转动，表盘里的蓝蝶标本泛着妖异的光。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散在风里，像根细针：欢迎来到游戏的终章，我的小蝴蝶们。
艾德瑞的手在简伊莎掌心紧了紧。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的冷硬褪去不少，反而添了团火——那是二十年前在实验舱里没熄灭的，要烧穿所有黑暗的火。
两人走出老街区时，晚霞正浓。
简伊莎的画本被风吹开，最新一页的铅笔字被染成橘色：今天，和大哥哥约好了要赢。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林博士的全息投影最后一次亮起。
怀表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的声音混着电流：融合进程——启动。
深夜的城市街头，便利店的冷白光里，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突然捂住眼睛。
指缝间渗出暗红，他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蓝。
街角监控器的红灯闪了闪，画面里他的影子突然扭曲成两个重叠的轮廓——一个是现在的他，一个是...三天后的他，手里握着把染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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