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目光从那行烫金小字上移开,随手将烟盒揣进兜里,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间捡到的垃圾。
他拎着两瓶本地酿造的劣质白酒走进便利店,昏黄的灯光将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沉默。
他像个跑了整夜长途的疲惫司机,将酒瓶重重地磕在柜台上,瓶口溅出的几滴酒液恰好落在收银员面前的账本上。
“两瓶这个,再来包烟。”萧战声音沙哑。
收银员是个瘦削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边境地区特有的警惕和麻木。
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到酒渍,皱了皱眉,俯身拿起抹布擦拭。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萧战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飞速扫过他放在柜台下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锁屏壁纸是一张结构复杂的老式电台控制面板,密集的旋钮和仪表盘透着一股陈旧的肃杀之气。
而在屏幕右下角,一串白色的数字和字母组合清晰可见:03重生(03REVIVE)。
萧战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指了指柜台后方货架上那款特供香烟,收银员擦完桌子,不情愿地转身取烟。
整个过程,萧战的姿态懒散,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寻常的交易完成。
他付了钱,接过香烟和酒,转身走出便利店。
坐回货车驾驶室,他并未立刻发动汽车,而是通过后视镜静静观察。
果不其然,那名收银员立刻拿起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说话时神情紧张,不时向外张望。
萧战没有兴趣去追踪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加密号码,他发动引擎,将货车汇入夜色笼罩的国道。
行驶出十公里后,他将车停在路边,拆开那包“特供”香烟。
他熟练地抽出一根,没有点燃,而是用指甲剥开滤嘴的卷纸。
在淡黄色的棉芯深处,藏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物体。
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根钢针,小心翼翼地将其挑出,那是一张没有任何标识的微型SIM卡。
他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读卡器中连接到战术终端上,屏幕上跳出一串熟悉的频率参数,与五年前“影炉”组织所使用的旧频段完全吻合。
暗语已经送达。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处废弃哨站旧址,铁鹰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刚收到萧战通过隐秘渠道发来的单字节指令。
他掀开邮递员信箱下一块松动的地砖,从里面拖出一个沉重的帆布袋。
袋子里装着十几台看似报废的军用信号发射器,这是他按照萧战的指示,提前安排“遗失”在这里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地开始拆解。
第一台,第二台……当拆到第三台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内部的电路板被高温重新烧录过,手法极为专业,而在每一块核心芯片的背面,都用激光蚀刻着一个极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炉”字。
铁鹰的眼神变得冰冷。
他从战术背心内侧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磁化钢尺,在芯片表面轻轻划过。
嘶啦一声,一道微弱的电弧在钢尺与芯片间跳跃,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的味道。
果然是“影炉”的手段——生物共振电路,一种能够通过捕捉特定区域内人群的情绪波动,如恐惧、狂热等,进行自我增幅和加密的邪门技术。
他们竟将这批“报废”品变成了散布在各地的信号基站。
铁鹰冷笑一声,他不但要毁掉这些基站,还要用它们来钓鱼。
他迅速将其中一台发射器进行改装,接入专为B计划预留的备用频段,将其变成了一个“反向信标”。
他没有模仿“影炉”的常规信号,而是模拟了一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最高指令——“神归”信号源。
次日清晨,正如他所料,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皮卡卷着尘土,咆哮着冲入山谷。
车上跳下七八个身穿作战服、佩戴防毒面具的武装人员,他们手中的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蜂鸣,直奔信号最强的那处山坳。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回收失落的“神位”。
而在另一座城市的秘密安全屋内,阿九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成分报告推到陈野面前。
“接口合金的成分分析出来了,其中一种稀有元素的配比,和我们旧档案里‘影炉’装备的冶炼记录完全一致。”陈野的目光落在报告的最后一页,那里标注着这种特殊矿石的唯一产地——滇南,一座早已宣布关闭多年的钨矿。
“那座钨矿……”陈野的记忆被唤醒,“我记得档案里提过,五年前情报科叛逃的那批人里,有个叫蝎子的,当年被萧战废了功夫,后来就人间蒸发了。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那座钨矿附近。而现在,那座废矿的‘保安队长’,用的就是他的假身份。”
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陈野当机立断,立即通过加密渠道召集了“无光哨站”的五名核心成员。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电子设备,仅凭一张手绘的老旧地图和军用罗盘,伪装成地质勘探队,趁着夜色潜入了矿区。
废弃的竖井深不见底,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他们沿着锈迹斑斑的梯子向下,最终在井底的排水泵房里,看到了让他们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台巨大的熔炉竟然还在运转,炉中跳动的火焰将墙壁上用红漆刷写的标语映得鬼魅无比:“薪尽火传,神位待主。”
这里就是“影炉”的铸造车间。
陈野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此刻打草惊蛇毫无意义。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包石灰粉,在泵房最不起眼的墙角,用手指蘸着石灰,写下了代表行动终止并转入潜伏的“断链”暗号。
做完这一切,他带领队员悄无声息地原路撤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信息战的另一条战线上,苏晴的工作也取得了突破。
她将萧战在闹市中举起木牌的那段影像刻录成最原始的胶片,通过一个由程序员小林秘密建立的“去中心化放映网”进行传播。
没有在任何主流平台发布,她选择的目标是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午夜的社区广场、城中村的天台、废弃的学校礼堂。
放映没有任何预告,画面也只有萧战举牌那短短十秒的无声镜头,粗糙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然而,正是这份不加修饰的真实,引爆了沉默的记忆。
一周后,一名曾经隶属于特殊系统的执法者,在反复观看了一场天台放映后,精神崩溃,选择了自首。
他供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影炉”在三座核心城市设有隐秘的“意识唤醒舱”,专门用于对那些被系统判定为“淘汰品”的人进行深度洗脑,抹去他们的记忆,植入新的身份和使命。
苏晴将这份字字泣血的供词连夜手抄了十份,通过不同的渠道分别送往铁鹰、阿九等人的手中。
信的末尾,她只附上了一句话:“他们怕的不是我们反抗,是怕我们记住。”
南方的茶山上,萧战收到了陈野从钨矿传回的照片。
他盯着照片上那句“薪尽火传,神位待主”的标语,沉默了良久。
山风吹过,带来了茶叶的清香,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寒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几根已经磨得很短的蜡笔,那是他妹妹留下的遗物。
他蹲下身,用一根红色的蜡笔,在泥地上画下了一幅简单却寓意深远的图画:一只紧闭的眼睛,一把插入泥土的断刀,以及一颗被五道火焰包围的心。
这是“清源终章”计划的最后一道指令——不再是单纯的摧毁,而是引导,让火焰从内部将自身燃尽。
他将那枚从烟盒里取出的SIM卡插入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将频率调至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民用频道。
连续七个夜晚,每当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收音机里都会准时响起一段清脆的童谣,没有歌词,只有哼唱的旋律。
那是他妹妹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第三个夜晚,奇迹发生了。
童谣播放结束后,收音机里并未恢复寂静,而是在同一频率,传来了一阵微弱却极具节奏的“滴滴答答”声。
是摩斯电码。
萧战立刻翻译起来,电码的内容简短而有力:“炉火将熄,薪柴已备。”
萧战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久违的、冰冷的弧度。
他对着寂静的夜空,轻声说道:“好孩子,该烧了。”
而在数千公里外的滇南钨矿,那个幽深潮湿的排水泵房内,陈野留下的石灰暗号依然清晰。
只是在暗号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一枚被炉火烧得严重变形的平安符残片。
残片之下,压着一张被水汽浸润得有些发皱的字条,上面只有五个字:
火,要从里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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