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那些刚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来的杨氏族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跟着哭喊着叩头:“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汇成一片,充满了死里逃生的惶然与对皇权无边威势的极致敬畏。
此刻,什么清贵门第,什么世代簪缨,在绝对的生杀予夺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终于彻骨地明白了,什么叫天子之怒,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雨化田看着脚下这群蝼蚁般的存在,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谢恩就免了。记住陛下的仁慈,也记住陛下的威严。”
他不再理会杨家人,转头对麾下番役厉声喝道:“动作都给我麻利点!清点造册,连夜装车!明日破晓之前,本督要看到所有抄没物资整装待发!延误了前往分宜的时辰,提头来见!”
“是!督公!”
西厂番子们齐声应诺,声震屋瓦。在雨化田的严令催促下,他们的动作陡然加快,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搬运箱笼、清点财物、登记造册,整个杨府瞬间陷入一种更加紧张高效的抄没节奏中。
沉重的银箱、金锭被迅速抬上特制的囚车,精美的瓷器古玩被草草包裹塞入箱中,一摞摞地契被仔细封存。
火把摇曳,人影幢幢,这座曾经显赫一时的府邸,正被贪婪而高效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为下一场更加残酷的抄家盛宴——分宜严府,积蓄着力量。
雨化田负手立于庭中,玄色蟒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如同暗夜中择人而噬的毒蛇,目光已投向南方,那里,是严嵩的老巢,也是他下一个需要彻底碾碎的猎物。
新都府的抄家队伍在紧张装车,而千里之外的大同府,已然化作了人间炼狱。
鞑靼可汗俺答,身披重甲,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大望台之上,如同盘踞的凶兽。
他手中弯刀遥指前方那座在箭雨火石中摇摇欲坠的雄城,须发戟张,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天的咆哮,声音压过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与哀嚎:
“长生天的勇士们!太阳升起之前,给本汗踏平这座城!让懦弱的明狗,在我们的马蹄下颤抖!首登城墙者——赏黄金千两!奴隶百人!晋万夫长!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财富、女人,任尔取用!杀——!!!”
“杀!!!”“破城!破城!!”
重赏的刺激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注入每一个鞑靼士兵的血管。数万剽悍的草原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疯狂暴烈!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一波又一波,不顾一切地冲击着早已残破不堪的大同城墙。
城墙之上,景象惨烈得令人窒息。曾经坚固的城垛被巨大的投石砸得粉碎,露出狰狞的缺口。
墙砖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触目惊心。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穿着破烂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披着皮甲的鞑靼勇士,相互纠缠着倒毙在每一个角落。
断肢残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烧焦的恶臭。
“顶住!给老子顶住!”
一声悲愤到极点的怒吼在城头炸响。然而,这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更狂暴的喊杀声中。大同总兵张达,这位曾立誓与城共存亡的老将,此刻头盔碎裂,身中数箭,魁梧的身躯被一柄沉重的狼牙棒砸得深深嵌入城墙,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就在他身旁不远处,副总兵林椿,这位以勇猛著称的悍将,被数支长矛贯穿,钉死在一面残破的明字大旗之下,手中紧握的战刀已然折断,怒目圆睁,仿佛仍在咆哮!
最高指挥官的战死,如同抽掉了守军的最后一根主心骨。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城墙多处缺口已岌岌可危,攀上城头的鞑靼兵越来越多,守军节节败退,眼看最后的防线就要崩溃!
“完了……守不住了……”绝望的低语在幸存的士兵中弥漫。有人甚至丢下了武器,瘫软在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噌——!”
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猛地劈翻了一个刚刚跃上城垛、狞笑着挥舞弯刀的鞑靼百夫长!热血喷溅中,一个身影如同磐石般屹立在那最危险的缺口处!
来人身材并不算特别魁梧,但站姿如松,气势如山!他身着染血的正四品指挥佥事战甲,脸上沾满血污,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正是俞大猷!
他猛地举起手中卷了刃的腰刀,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与绝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耳中:
“将士们——!抬起头来!看看你们身后!!”
他刀尖猛地指向城内,指向那一片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模糊不清的万家灯火:
“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街坊邻里!大同城数十万父老乡亲!就在我们身后!!鞑靼破城,会是什么下场?!是屠城!是奸淫掳掠!是尸横遍野!是家破人亡!!”
他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感染力与力量:
“张总兵、林副总兵,还有我们倒下的无数兄弟,他们用血告诉我们——身可死!但大同府,不能丢!!!”
俞大猷的目光如同灼热的烙铁,扫过一张张或麻木、或恐惧、或悲愤的脸:
“这里!是我们大明的疆土!城下,是我们大明的子民!我们的身后,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他猛地将刀狠狠劈在身旁的城垛上,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今日,我俞大猷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想踏进大同城?除非从我俞大猷和诸位兄弟的尸体上踏过去!!”他振臂高呼,声震苍穹:“大明——万胜!死战——到底!!!”
“大明万胜!!!”
“死战到底!!!”
这振聋发聩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守军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血气!那些原本瘫软在地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捡起了地上的武器;那些退缩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拼死一搏的凶光;连重伤倒地的士兵,也挣扎着试图用牙齿去撕咬靠近的敌人!
“跟俞将军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为了爹娘!为了孩子!杀鞑子啊——!”
绝望的哀兵,在俞大猷这面不屈旗帜的引领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用身体堵住缺口,用牙齿撕咬敌人,用最后的生命捍卫着摇摇欲坠的城墙!一时间,竟将鞑靼凶猛的攻势硬生生顶了回去!城头之上,再度陷入惨烈无比的拉锯战,每一寸土地都在用生命和鲜血反复争夺!
大同城外鞑靼大营后翼。
就在大同城墙化作血肉磨盘的同时,一支如同幽灵般的队伍,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正面惨烈绞杀的战场,如同最致命的毒蛇,直扑鞑靼大军的心脏地带——囤积着无数粮草辎重的后营!
六百名精挑细选的大内密探,身着紧身夜行衣,动作迅捷如豹,气息收敛如石。为首三人,气质迥异,却散发着同样令人心悸的煞气。
铁手,身形魁梧如山岳,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仿佛带着沉闷的回响,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在夜色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眼神沉静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
冷血,身形颀长挺拔,如同出鞘的绝世利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手中一柄狭长的佩剑,剑未出鞘,却已让人感受到刺骨的锋锐。
追命,则显得轻佻许多,脸上似乎总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但那双灵动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狡黠与精光,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落地无声。
“目标,鞑子粮草重地!铁手负责强攻破阵,毁坏器械!冷血,清理外围守卫岗哨!追命,放火!动作要快!要狠!陛下有令,不惜代价,搅他个天翻地覆!”铁手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得令!”冷血的声音如同冰珠碰撞,毫无温度。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淡淡虚影,率先扑出!
鞑靼后营,虽不如前线那般紧张,但警戒依旧森严。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岗哨上的箭手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来自大明最精锐、最擅长暗夜杀伐的刺客。
无声的杀戮,在营寨边缘的阴影中骤然爆发!
岗哨上,一名鞑靼箭手似乎察觉到一丝微风拂过脖颈,刚想转头,一道冰冷的寒光已如毒蛇吐信般掠过!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喉间便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身体软软栽倒。
冷血的身影在他倒下的瞬间已出现在数丈之外的下一个目标身后,剑光再闪!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他的剑,快到了极致,也静到了极致,只有尸体倒地的轻微噗通声,很快被夜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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