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一切的命令，“然后，让他们…永远闭上那张呱噪的嘴！懂了吗？”
永远闭上嘴！
曹正淳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嗜血的狂热瞬间冲上头顶！陛下这是要对整个都察院的言官系统，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洗！一场无声的、残酷的、不留活口的大清洗！
“老奴明白！”
曹正淳猛地抬起头，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如同恶鬼般狰狞而亢奋的笑容，眼中闪烁着阴冷刺骨的寒光，“陛下放心！老奴定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乌鸦，永远…永远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仿佛已经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去吧。”朱厚熜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老奴告退！”曹正淳躬身，倒退着快步离开。一出养心殿大门，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只剩下刺骨的阴鸷。他对着殿外阴影处猛地一挥手，数十名如同雕像般肃立的东厂番子立刻如同鬼影般无声汇聚到他身后。
“走！”曹正淳尖细的嗓音带着冰冷的杀意，“目标——都察院！给咱家…好好地查！仔细地查！一个…都不许放过！”
猩红的蟒袍卷起一阵阴风，曹正淳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如同扑向猎物的秃鹫群，迅速消失在通往都察院的宫道深处。
一场针对帝国喉舌的血腥风暴，即将在无声中降临。
与此同时，严嵩那座位于京城内城、曾经门庭若市、如今却笼罩在灭门阴云下的府邸，以及杨廷和那座象征清贵门第、如今却已风光不再的宅院，正同时上演着抄家灭族的惨剧。
“轰隆！！”
“给我搜！掘地三尺！一片瓦都不许放过！”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一刀劈了你！”
“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全给老子搬出来！”
东厂的褐衫番子与锦衣卫的飞鱼服缇骑，如同两股黑色的洪流，粗暴地冲撞、践踏着这两座曾经显赫无比的府邸。
哭喊声、呵斥声、打砸声、翻箱倒柜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绝望的悲鸣。
严府内。
“我的金佛！那是祖传的…”
“娘！娘！放开我娘！”
“天杀的阉狗！你们不得好死！严阁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呸！严嵩？他老人家现在正在诏狱里等着挨千刀呢！哈哈哈哈！”
库房被砸开，成箱成箱的雪花银、金光灿灿的金锭、各种珍稀古玩如同垃圾般被倾倒出来，在庭院中堆积成小山。番子们狞笑着，将一张张盖着刑部大印的封条粗暴地贴在箱笼上。
女眷们哭嚎着被番子用绳索铁链套住脖子，像牲口一样串成一串，拖向门外临时羁押的囚车。
整个严府，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废墟，满地狼藉，哭声震天。
杨府内，情形稍“好”，却同样惨烈。
“老爷…老爷啊…”杨廷和的正妻，那位曾经尊贵的一品诰命夫人，此刻钗环散落，衣衫不整，被两名番子粗暴地架着胳膊，拖向院中，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泪水。
“搜！仔细点！杨廷和那老匹夫，表面清高，背地里指不定藏了多少！”一名锦衣卫千户厉声呵斥。
“大人！有发现！”一个番子兴奋地从书房暗格中拖出几个沉重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金条和成沓的银票！数量虽远不及严府，但也足以让一个“清官”的清誉彻底扫地！
“哼！果然是个伪君子！装什么两袖清风！”锦衣卫千户冷笑一声，“贴封条！全部押走！一粒金沙都不许留下！”
杨府的家产同样被贴上刺目的封条，一箱箱抬出府门，装上等候的马车，在番子押送下，缓缓驶向刑部大库。府中男丁女眷，同样被锁拿，哭声凄厉，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下朝的文武百官，乘坐着各自的轿子或骑着马，战战兢兢地经过这两条被东厂、锦衣卫封锁的街道。
他们透过轿帘缝隙或骑在马背上，亲眼目睹着那象征着权势与富贵的府邸被暴力破开，看着那曾经同朝为官的同僚家眷如同猪狗般被拖拽锁拿，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物被贴上封条押走…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官员的心头！他们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帝王之威，竟至于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什么权势，什么清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如同纸糊的堡垒，一触即溃！今日是严嵩、杨廷和，明日…又会是谁？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只剩下对龙椅上那位少年天子刻骨的敬畏和伴君如伴虎的无边寒意。
诏狱深处，不见天日。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最深处的一间重犯牢房内，两个曾经位极人臣的身影，此刻如同两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肉，瘫在冰冷的稻草上。
严嵩身上的囚服沾满了污秽和干涸的血迹，肥胖的身躯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住地颤抖，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如同梦呓般的呢喃：“完了…完了…严家…完了…”
严世蕃则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脸上残留着失禁后的污迹，如同一个被吓傻的痴儿。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属于严府女眷凄厉的哭喊声…那是他们家族的绝唱。
“凌迟…诛九族…”
严嵩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混浊的泪水，滴落在肮脏的稻草上。他彻底明白了，严家…从他决定擅自处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通往地狱的不归路。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野心，都化作了埋葬整个家族的坟土。悔恨？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吞噬。
神侯府。
这座位于京城僻静处、看似古朴无华、实则底蕴深厚的府邸，此刻正厅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压不住刚刚传入的消息所带来的震动。
厅堂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简朴青衫、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正是当朝太傅，执掌神侯府，护卫京畿安危的柱石——诸葛正我。
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密探呈上的、墨迹犹新的简报。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今日朝堂的惊天剧变：首辅杨廷和被绑于金水桥示众至死，次辅严嵩及其子严世蕃被下诏狱判凌迟，诛九族，抄没家产…甚至包括咸宁侯仇鸾的结局。
诸葛正我缓缓放下简报，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那震惊迅速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快意的复杂情绪。
他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浊气尽数吐出，然后，竟然抬起双手，轻轻地、却异常清晰地拍了两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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