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杨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扑在父亲身上，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父子情深，感人肺腑啊。”
曹正淳那令人作呕的尖细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时辰不早了，诸位大人，该上朝了！莫要让陛下久等！”
他如同驱赶羊群般挥了挥手。几名东厂番子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哭嚎的杨慎从杨廷和身上拉开。
百官们看着杨廷和那凄惨的模样，听着杨慎那绝望的哭声，再看着曹正淳那张阴冷的笑脸，人人心中都如同压了一块万斤巨石，充满了震骇、恐惧和兔死狐悲的寒意。
他们不敢再停留，也不敢再多看那金水桥柱上的惨景一眼，纷纷低下头，脚步沉重而仓皇地离开金水桥，如同逃难般涌向太和门的方向。
那根冰冷的桥柱，如同一根耻辱的标杆，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太和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蟠龙金柱撑起高高的穹顶，象征着皇权的九龙髹金宝座高高在上。
朱厚熜身着明黄色十二章纹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
少年天子的面容依旧带着几分青涩，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已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经过昨夜系统的强化和杨廷和事件的立威，一股无形的帝王威严，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笼罩着整个大殿。
他微微抬手，正准备开口，处理昨日那场“大礼议”风波留下的余烬，以及金水桥畔那根“标杆”所带来的后续影响。
“陛下！臣有本奏！十万火急！！”一个清朗而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猛地打破了朝堂上刚刚形成的肃穆氛围！
只见站在文官队列靠前位置的阁臣徐阶，猛地一步跨出班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他双手高举一份奏章，声音因为激动和急迫而微微发颤，响彻整个寂静的大殿：
“臣徐阶，冒死启奏！八百里加急军报！鞑靼首领俺答，亲率三十万大军，已于三日前攻破边墙，兵临大同府城下！大同守军浴血奋战，然寡不敌众！
总兵官张达、副总兵林椿…皆已壮烈殉国！大同府…大同府守军死伤惨重，仅余数万残兵，据城死守，危如累卵！大同距京师仅八百里之遥，若大同有失，则鞑靼铁骑将如入无人之境，不日即可直抵京师城下！社稷危殆！江山危殆！请陛下速速发兵救援！迟则晚矣！！”
徐阶那如同炸雷般的军情急奏，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朱厚熜的耳膜，直刺心底！
“鞑靼俺答…三十万大军…大同府…张达、林椿战死…危如累卵…距京师八百里…”
这些字眼在朱厚熜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汇成一个冰冷刺骨的认知——国门洞开，京师危殆！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怒如同火山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帝王威仪！
“轰！”
朱厚熜猛地从九龙髹金宝座上站起！动作之剧烈，带得沉重的龙袍下摆都猎猎作响！
那张年轻的面庞因为极度的震怒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如同择人而噬的幼龙！
“三十万大军？！张达、林椿战死？！大同危在旦夕？！！”
朱厚熜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难以置信的暴戾，轰然炸响在死寂的太和殿内！震得殿顶的琉璃瓦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为何朕今日才知？！！”
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如同实质的利刃，扫过丹陛之下匍匐一片、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最终死死钉在徐阶身上，也扫过徐阶身旁那个已经抖得如同筛糠的身影——严嵩！
“八百里加急！昨夜便至内阁！为何无人报朕？！为何直到此刻，大同府城将破，鞑靼铁蹄即将踏破国门，尔等才让朕知晓？！！”
每一个“为何”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百官的心头！
巨大的帝王威压混合着冲天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整个大殿！空气仿佛被冻结，沉重得让人窒息！不少胆小的官员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浑身冰凉。
就在朱厚熜那如同雷霆般的质问落下的瞬间，站在徐阶旁边、早已面无人色的严嵩，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那肥胖的身躯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的肥肉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他绯红的官袍前襟！
完了！全完了！
当他在金水桥畔看到杨廷和那凄惨如死狗般的模样时，心中那点侥幸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破灭。
他太清楚那位少年天子昨夜展现出的酷烈手段意味着什么！
如今，徐阶当众将他昨夜擅自处置大同军情、扣押军报的行径赤裸裸地捅了出来，这无异于将他严嵩推上了断头台！
“陛…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严嵩的声音尖利变形，带着哭腔，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次辅的尊严体面，双手撑地，额头如同捣蒜般狠狠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咚咚咚”令人心悸的闷响，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嚎辩解。
“老臣…老臣该死！老臣糊涂！昨夜…昨夜那军报来得实在太急！老臣…老臣只是想…只是想为陛下分忧！想着先处置了军情，待今日早朝再一并禀报…绝无…绝无半分不臣之心！陛下明鉴！陛下开恩啊！！！”
他的哭嚎凄惨而卑微，充满了摇尾乞怜的绝望。然而，这番说辞在朱厚熜听来，非但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为朕分忧？先处置军情？”
朱厚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寒和浓烈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为朕分忧！严嵩！你当朕是三岁孩童，还是当你自己是这大明朝的皇帝？！”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落雷，炸得所有人心胆俱裂！更是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严嵩的心口！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金纸！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徐阶适时地开口了，声音清朗而平稳，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严嵩的要害。
“启禀陛下，昨夜八百里加急密信送达内阁值房时，臣亦在场。臣本欲即刻呈报陛下御览，请陛下圣裁。
然，次辅严嵩严阁老，以‘军情紧急，内阁可先行处置’为由，强行夺过密信，并言道：‘些许边患，何须惊扰圣听？自有本阁处置！’随后，便未经陛下御览，亦未经正常票拟呈送司礼监批红之程序，擅自签发内阁敕令，调兵遣将！”
徐阶的话语清晰无比，如同重锤般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未经票拟！未经批红！擅自签发敕令！调兵遣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越权！这是赤裸裸的僭越！是视皇权如无物！是意图架空皇帝，独揽朝纲！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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