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一个词，囊括了人类认知所能触及的终极恐怖与空无。这里并非宇宙中广袤的黑暗星际空间，后者尚且有星辰为伴，有引力的脉络可循。这里是「无」与「乱」的王国，是时空结构被彻底撕碎、物理法则沦为笑谈的混沌疆域。它更像一个巨大、永恒、且不断自我吞噬的伤口，流淌着非光非暗、无法定义的能量浆液，是创世与灭世夹缝中永恒的咆哮。
归墟星主七少，曾经承载着星辰伟力，执掌归墟权柄，以一己之力贯穿异域、抹杀邪神纳科萨罗斯的存在，此刻却如同最卑微的尘埃，在这片无垠的混乱中沉浮。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率领精锐穿梭时空的22世纪青年领袖，甚至不再是那个与慕容芷并肩、星月交辉的传奇。他是一具残骸，一个在绝对虚无中徒劳挣扎的意识碎片。
他的身体，曾是星辰伟力最完美的容器，如今却成了这场惨烈胜利最触目惊心的纪念碑。纳科萨罗斯临死前的反扑，是超越物理层面的诅咒与侵蚀，混合了异域最污秽的混沌能量和时空撕裂的创伤。那身由星辰之力凝聚、足以硬撼神魔的甲胄，早已彻底崩解，只余下几片暗淡无光的金属残片，如同垂死巨兽脱落的鳞甲，深深嵌入他焦黑、龟裂的皮肤中。
伤痕不是线性的切割，而是空间本身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理解的拓扑结构。一道伤口可能同时存在于他的左肩和右小腿，却又在视觉上连成一片扭曲的、散发着幽紫微光的裂谷。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不是血肉模糊，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虚化」状态，仿佛物质本身正在被虚空蚕食、分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银色星尘——那是他残存的星辰本源正在不可逆转地流失。有些部位的皮肤呈现出结晶化的状态，如同被高温瞬间熔铸又急速冷却的黑曜石，下面隐约可见缓慢流淌、如同熔岩般的暗金色能量脉络，那是他强行压榨、试图维持生机的归墟核心在微弱搏动。而另一些地方，则覆盖着黏腻、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秽苔藓，那是纳科萨罗斯残留的邪神意志和异域污染，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朽的气息。
每一次细微的移动——如果那抽搐和痉挛能被称之为移动的话——都伴随着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神经末梢早已在最初的冲击中化为齑粉，此刻传递的痛楚超越了生理层面，是存在根基被撼动、灵魂被亿万根冰锥反复穿刺的终极折磨。他的呼吸是一种本能的、徒劳的痉挛，胸腔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那些空间裂痕般的伤口，让更多的星尘逸散。血液？早已流尽，或者被异化的能量取代，伤口中渗出的是混合了银色星芒、暗金归墟之力与污秽紫黑的粘稠浆液，在虚空中拉出短暂而诡异的轨迹，随即被混乱的能量流卷走、湮灭。
身体的痛苦只是炼狱的表层。真正的深渊，在于意识的沉沦。
七少的思维，如同被投入高速离心机的玻璃器皿，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虚空本身的混乱意志疯狂搅动、撕扯。记忆，那构成「七少」这个存在的基石，不再是连贯的画卷，而是被暴力撕碎、抛洒在狂风中、又被随机粘合的残片。
上一刻，他仿佛置身于22世纪明亮的指挥中心，星眸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跳跃如飞，磐石低沉而坚定的汇报声犹在耳边，青囊调配药剂的淡淡清香似乎还能嗅到。下一刻，这景象就被五胡乱华战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粗暴覆盖。他看见慕容芷在月华下回眸浅笑，眼波流转，柔情似水；这画面瞬间被纳科萨罗斯那亵渎的、由无数扭曲眼球和蠕动触须构成的巨大头颅所取代，那充满疯狂与恶意的咆哮直接冲击着他的灵魂，几乎将他的意识震散。他感受到慕容垂战死时那不甘与解脱交织的眼神，谢玄在北府军阵前慷慨赴死的决绝，冉闵在尸山血海中挥舞双刃的狂怒，还有冉琰堕入魔道、眼中最后一丝人性泯灭时的冰冷……这些强烈的、刻骨铭心的情感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脆弱的神经。
更可怕的是「虚无感」。虚空的本质是「无」，它在持续地、无声地侵蚀着他的存在感。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何存在？这些最基本的认知问题，在混乱记忆的冲刷和虚空意志的消解下，变得模糊不清，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正在融化，正在稀释，正在变成这无边混沌的一部分。意识的核心，那一点代表「自我」的微光，在狂乱的风暴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变得更加微弱，熄灭的阴影越来越浓重。自我认知的边界正在崩塌，他时而觉得自己是那破碎的星辰甲胄，时而觉得自己是纳科萨罗斯残留的一缕怨念，时而又觉得自己不过是虚空乱流中一个无意义的能量漩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向永恒的虚无深渊，那点代表「七少」的微光行将熄灭的刹那——
一点微光。
不是虚空中那些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性的能量闪光。它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清冷，如此的……熟悉。它并非视觉所见，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灵魂最深处，如同在绝对零度的黑暗中，突然触碰到一滴冰凉的露珠。
那是慕容芷！
这缕月华之光，并非实体，甚至不是完整的灵魂。它是慕容芷以自身灵魂为代价，放逐自我，强行在时空与存在的夹缝中为他留下的唯一坐标，一道纯粹到极致、也坚韧到极致的「执念之锚」。它没有形态，没有言语，只剩下最本源的、属于慕容芷的「存在印记」——清冷、皎洁、蕴含着无尽的爱恋、牺牲与守护的意志。
最初的「共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感觉」。当七少的意识碎片在混沌风暴中被撕扯得即将彻底离散时，这缕月华会骤然间传递过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刺痛」。这刺痛并非伤害，而是一种强效的「清醒剂」！它像一根由绝对零度凝结而成的冰针，精准地刺入他意识最混沌的核心，带来一刹那的、令人战栗的清明。
在这一刹那，那被风暴搅碎的思维碎片会短暂地、强制性地被「冻结」、「粘合」。他「听」不到声音，却能「感知」到一个模糊的意念波动，带着无尽的思念、锥心的担忧和不顾一切的呼唤：
「七…郎…」
或者，当污秽的邪神残留意志试图彻底污染他的核心，那缕月华会如同月光拂过污浊的水面，带来一种温柔的、却无比坚定的「拂拭感」。一种纯净的、清冷的力量，强行将那些试图附着在他意识上的粘稠恶意推开，哪怕只是一瞬间，也为他濒临崩溃的意志争取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