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莫不是想分一杯羹？”持刀汉子将匕首狠狠插入地面，金属与石板碰撞出的火星。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却在起身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粗糙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持刀汉子心中暗暗感激，他隐隐察觉到了刚才的危机。?
“他从日光里走来。”老人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打磨生锈的铁锁，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天际十二轮高悬的烈日。
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仿佛同时被掐住了咽喉。
几个汉子踉跄着后退，腰间的寿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惊恐的脆响，不过眨眼间，喧闹的场地便只剩下呼啸的山风。?
龙心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张老头眼角堆叠的皱纹里，竟流淌着与赤红烈日如出一辙的金芒，那光芒随着老人的呼吸明灭，如同活物般在浑浊的眼球深处蛰伏。?
“你也看来赤阳，得到了远视？”问话出口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暮色漫过老人肩头，在他与怀中女孩周身镀上血色的轮廓。
张老头却像尊沉默的雕像，任由小女孩藕荷色裙摆上的银丝蝴蝶在风中翕动。
良久，他才低头凝视龙心染血的掌心，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覆上女孩稚嫩的手背：“在峰城，每段真相都有标价。”
沙哑的声音里渗出寒冰般的冷意，“想要答案，就用你正在流逝的光阴来换。”?
话音未落，老人已转身走向帐篷，枣木拐杖每一次点地，都在地面留下冒着青烟的焦痕。
小女孩被牵起的手腕上，一串珍珠手链突然发出细碎的嗡鸣。
“且慢！”龙心的声音刺破渐浓的暮色，带血的手掌重重拍在生锈的金属标牌上，震落的铁锈如暗红雪花簌簌飘落。
他望着张老头逐渐融入阴影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在这被十二颗烈日炙烤的陌生之地，每一条情报都可能成为活下去的筹码。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顿在帐篷门帘上，枣木拐杖缓缓旋过半圈。
暮色勾勒出他佝偻的轮廓，却让那双藏着赤阳金芒的眼睛愈发醒目：“峰城的账本从无糊涂账。”沙哑的嗓音混着远处山体传来的轰鸣，
“寿珠里封存的光阴，你凝神便能丈量。”他枯瘦的手腕突然翻转，掌心浮现出一枚流转着微光的珠子，与龙心凝练出的一模一样，“至于答案的价码，自会与问题的分量相称。”
龙心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到寿珠的刹那，五年的生命力如沙漏般在意识中流淌。
伤口愈合的刺痛感突然加剧，提醒着这份代价的真实。
他望着老人转身时带起的破布衣角，最终攥紧了那颗还带着体温的珠子。
当枣木拐杖再次点地时，龙心的靴底已经踩上了老者留下的焦痕，十二颗太阳投下的交错阴影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没入帐篷群的褶皱深处。
掀开粗麻布帘的瞬间，龙心的靴底突然陷入绵软的羊毛地毯。原本以为逼仄的帐篷内部，竟如溶洞般向四壁延展，穹顶垂落的萤石串灯将空间照得透亮，墙角堆叠的兽皮箱与挂着银饰的织毯，让这里更像是座移动的宫殿。
“这究竟……”他的惊叹被截断在喉间。
“十天寿元。”张老头的枣木拐杖重重磕在青金石地砖上，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眼底猩红的赤阳纹路。
一旁的小女孩正趴在绒毛坐垫上，藕荷色裙摆扫过镶嵌珍珠的八音盒，指尖灵巧地拨动着齿轮，完全将两个大人的交易当作背景音。
“好！”
龙心眉峰微蹙，寿珠在掌心泛起滚烫的灼痛。
他望着生命力如沙漏般倾泻而出，伤口处刚刚结痂的皮肉又泛起刺痒
——不过是询问空间奥秘，竟要消耗旬月寿命？
当最后一缕流光没入老人掌心，他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裹着寒意传来：“空间折叠术。这峰城内外，眼见皆可为虚。”
“那这个世界……”龙心急切追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两日寿元。”回答比预想中便宜太多，反倒让他生出警惕。
“可以。”
随着寿珠再次黯淡，张老头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珍珠手链，语气平静得像在描述天气：“没人知晓世界的真相。至少，在这十二日悬空的峰城之内，没人知道世界的真相。”
帐篷内突然陷入死寂。龙心盯着老人眼角跳动的赤阳金芒，突然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深意——不是“不知道”，而是“峰城之内”。
这意味着在某个未知的区域，或许真的有人掌握着世界的秘密。
而此刻，他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探寻真相的筹码。
“峰城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龙心的声音刺破帐篷内凝滞的空气。
张老头浑浊的眼球突然亮起赤阳般的金芒，仿佛两簇跳动的火焰：“这个问题，值你三年寿命。”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枣木拐杖上的裂痕，
“或者，你可以用一日寿元，换一个名字——但那不过是让你在迷雾中摸到一块石头。”小女孩手中的八音盒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卡壳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龙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感受着生命力如沙漏般流逝的钝痛。
三年，足以让一个垂暮老人走完最后的时光，却可能是他揭开这个世界真相的钥匙。
最终，他咬了咬牙，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寿珠从掌心浮现，表面流转的光晕中，隐约可见岁月的残影在缓缓流动。
“峰城之外，是平城。”张老头吸收完寿命后，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它不在天涯海角，就在这座倒立山峰的顶端。那里的城池，比你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宏伟千倍。”
他抬手指向帐篷外倒立的山峦，枣木拐杖仿佛要刺破苍穹，
“这片大陆上，每一座倒立山峰的两端，都矗立着两座城——底端的峰城，顶端的平城。”
“而进入平城的唯一途径，是通过十二次神选。”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赤阳的金芒愈发耀眼，
“每月一次的神选，通过十二次后会将通过者直接送往平城的城门。每次神选活下来的人，会获得神赐的力量——就像我这双能看穿千里的眼睛。”
他缓缓睁开双眼，两道金色的光芒扫过龙心，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最后送你一句忠告。”张老头突然凑近，身上散发着陈旧草药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每个穿越者都有独特的金手指，你的力量我早有察觉。这也是我阻止那群人动手的原因——与你鱼死网破，得不偿失。但别因此自满，小瞧任何人，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说完，他挥了挥衣袖，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龙心向后退去。
龙心还想追问，却见张老头抢先开口：“我对寿元已无太多渴求，剩下的疑问，你自去别处寻找答案吧。”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龙心再次出现在帐篷外。
十二颗太阳的光芒依旧炽热，而方才的对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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