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敲出细碎的共振，林小满盯着屏幕上第17版修改意见，食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泛着青白。总监的消息像块冰砖砸在对话框里，“星辰大海”四个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批注着“落地！落地！中老年阿姨需要具体到丝巾配色的打卡点”——此刻是凌晨三点零七分，工位隔板上贴着的“拒绝内卷，拥抱诗和远方”便利贴，正被空调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藏着的加班餐外卖单，最早的一张日期停在三天前。
他伸手去够键盘旁的三明治，面包片早已被金枪鱼酱浸得软塌，咬下时酸黄瓜的汁水顺着指缝滴在键盘上，混着隔夜咖啡杯底的残渣，在黑色键帽间画出一道黏腻的痕迹。这是他连续第五天睡在公司，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领口还沾着昨天改方案时蹭到的白板笔墨水，远远看去像道洗不净的黑眼圈。
“叮——”
手机突然震了震，锁屏跳出总监的第二条消息：“苏晚说你上次做的‘夕阳红旅行手账’模板不错，让她跟你对接细节，别让她等太久。”林小满盯着“苏晚”两个字，后槽牙忍不住碾了碾——那位策划部公认的“冰山美人”，永远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像敲着催命符，上次她递来冷美式时，指尖在杯壁上凝出的水珠滴在他正在改的方案上，却只淡淡说了句：“听你敲键盘的声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知了。”
他正对着消息发呆，电脑屏幕突然诡异地闪了闪，右下角跳出个幽蓝的弹窗，边角泛着数据流似的光斑，比总监的红色批注还要刺眼：
“检测到宿主职场压力值突破99%，‘世界那么大·职场急救系统’激活——叮！新手礼包已发放，是否现在开启？”
“什么鬼？”林小满下意识去关弹窗，鼠标指针却像被胶水黏住，不受控制地往“确认”键滑去。整面墙的PPT突然泛起涟漪，那些被改到麻木的“旅行路线图”“客户痛点分析”化作碎片，裹着咸涩的海风灌进工位——下一秒，一张烫金卡片“啪”地拍在键盘上，边角还沾着细沙，背面用花体字写着：
【首站旅行任务：海南·分界洲岛】
任务目标：在日出前带一名“职场羁绊者”登上观海亭，拍摄一张“背对大海比耶”的照片。
奖励：解锁“灵感风暴”技能（30分钟内文案灵感翻倍）
惩罚：下次提案时嘴瓢把“客户爸爸”说成“客户爷爷”（永久debuff）
他盯着卡片上“职场羁绊者”五个字发懵，突然听见隔板外传来高跟鞋的咔嗒声，频率快得像踩在他的心跳上。抬头望去，苏晚正抱着一摞资料站在工位边缘，月光透过28楼的落地窗铺在她肩上，把白衬衫的领口照得发透，却衬得她的眼神比夜色还冷：“总监让我来盯你的进度——你在玩什么？”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去盖卡片，却不小心让它滑到桌角，金色边缘在台灯下晃了晃。苏晚挑眉上前，指尖捏住卡片边缘，指腹蹭到上面的细沙：“cosplay邀请函？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
“不是！这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像块砂纸在纸上乱磨，“可能是垃圾广告，误点了下载……”话没说完，卡片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在苏晚指尖震了震，她猛地松手，卡片“啪”地掉在地上，背面的字却突然变了——“职场羁绊者：苏晚（好感度：23%）”几个小字在暗处泛着荧光，像道暴露心事的疤。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蹲下身捡起卡片，指尖在“苏晚”两个字上划过：“林小满，你是不是偷偷查过我资料？”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却带着刺，“上次实习生弄错客户资料，你帮她改到流鼻血；上周周明在茶水间说我‘冰山美人没人敢追’，你说‘冰山下面才是活水’——这些，都是系统教你的？”
凌晨四点的海口码头像座被遗弃的积木城，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晚穿着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带着不耐烦的“咔嗒”声。林小满抱着从工位顺来的两件冲锋衣，看着她裤脚被海风掀起的弧度，突然想起卡片上的“好感度23%”——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个会帮同事擦屁股的“老好人”，连“羁绊”都带着施舍般的稀薄。
“说吧，为什么非要拉我去分界洲岛？”苏晚靠在码头栏杆上，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总监要的方案明天中午前就要，你现在带我去看日出，是想让我陪你演‘职场热血青年’的戏码？”
海风吹来咸湿的雾气，沾在她发梢上凝成细珠。林小满突然想起入职那天，苏晚穿着同一件白衬衫，站在落地窗前给新人讲“旅行策划的核心是痛点”，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落在海面的星子，哪像现在，总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距离日出还有2小时15分钟，宿主若未登岛，惩罚即刻生效。”
“其实……”他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翻开相册，里面躺着上周改到崩溃时随手拍的工位照——堆满文件的桌面、喝空的咖啡杯、还有贴在显示器上的“加油小满”便利贴，是实习生妹妹怕他抑郁贴的，“我昨天改方案时突然想到，中老年客户要的‘星辰大海’，其实是能让他们想起年轻时的‘笨拙浪漫’。比如在分界洲岛的观海亭，对着日出比耶，哪怕姿势土气，也是藏在皱纹里的鲜活瞬间——但我需要实地拍张样片，证明这个‘土气’能戳中他们的泪点。”
苏晚盯着他的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远处传来轮渡的汽笛声，打破了凌晨的寂静，她忽然笑了，嘴角扬起个极浅的弧度：“林小满，你知道吗？你撒谎时会摸左耳垂——上次帮周明代班，也是这个动作。”她说着转身走向检票口，高跟鞋在地上敲出利落的节奏，“不过……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比耶照’拍出什么花来。”
轮渡在海浪上颠簸时，林小满才发现苏晚没穿外套，白衬衫的领口被海风灌得鼓起来，她抱着双臂缩在座位上，指尖冻得发白发青。他突然想起工位抽屉里还塞着件备用的灰色卫衣，是去年公司团建发的，当时苏晚看见他穿，说“像只裹着毛毯的树懒”。
“给你。”他把卫衣递过去，布料上还带着抽屉里的樟脑丸味，“别误会，只是怕你感冒了没法帮我拍照片。”
苏晚挑眉接过，卫衣的长度几乎盖住她的短裙，袖口耷拉到指尖，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娇小。她把下巴埋进衣领里，忽然指着他手里的卡片：“说吧，那个系统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在码头摸卡片时，它是不是又闪了？”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林小满一个踉跄摔向旁边，手肘撞在苏晚膝盖上。她“嘶”了声，膝盖磕在金属椅腿上，泛起道红印。“对不起！”他慌忙去摸口袋里的纸巾，却摸出系统送的“新手礼包”——说是礼包，其实只是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矿泉水、一包压缩饼干，还有张印着“临时防滑鞋”的卡片。
“这是什么？”苏晚捡起防滑鞋卡片，指尖刚触到纸面，鞋子突然从光斑中“长”出来，橡胶鞋底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魔术？”
“系统给的道具。”林小满认命般叹了口气，把系统激活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重点略过“职场羁绊者”的设定，只说“需要组队完成旅行任务，才能解锁帮职场提效的技能”，“比如这个防滑鞋，等会上岛下雨就有用了——天气预报说凌晨五点有暴雨。”
苏晚盯着他手里的鞋子，忽然笑出声，卫衣领口露出白皙的锁骨：“所以你拉我来，其实是拿我当‘任务工具人’？就像你平时帮同事改方案，都是为了攒‘好人卡’？”她的语气带着调侃，却藏着几分认真，“林小满，你知不知道，大家说你是‘策划部的老黄牛’，其实是在说你不懂拒绝？”
轮渡靠岸时，暴雨刚好砸下来。苏晚穿着防滑鞋踩在湿滑的台阶上，鞋底果然像吸了磁石，稳稳贴在石板上。林小满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在雨幕里飘着，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年，他在茶水间听见她打电话：“我不是冰山，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社交上。”那时他不懂，现在却觉得，她只是把“热血”藏在了每个熬夜改的方案里，藏在了那些看似冷漠却递来的冷美式里。
通往观海亭的山路在暴雨中变成泥沼，林小满的皮鞋早就浸了水，每走一步都能挤出泥水，反观苏晚，穿着他的卫衣和防滑鞋，像只灵活的猫，转眼就窜到了前面。
“喂！你走慢点！”他在后面喊，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摔进泥坑，手掌按在湿漉漉的草叶上，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苏晚的卫衣下摆。
她回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终于笑出声，蹲下身递出手——指尖还沾着刚才路上摘的野花，淡紫色的花瓣被雨水打湿，贴在她手背上像道温柔的疤：“林小满，你刚才说的‘笨拙浪漫’，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摔得满身是泥，还要硬撑着说‘快到了’？”
他拉住她的手借力起身，掌心触到她指尖的凉意，突然想起系统里的“好感度”，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苏晚，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雨声在山间回荡，她没立刻回答，只是转身继续往上走，卫衣帽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你不笨。你只是太怕让别人失望，所以把自己变成了‘万能充电器’——但充电器也会没电的，不是吗？”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被雨雾笼罩的观海亭，“看，还有二十米。”
最后十米路几乎是连滚带爬上去的。暴雨在凌晨五点的天际织出灰蓝色的幕布，观海亭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亭子里的石桌上积着雨水，倒映着两人狼狈的影子——苏晚的白衬衫被泥水弄脏，卫衣下摆滴着水；林小满的西装裤全是泥点，头发贴在额头上，活像只落汤鸡。
“来，比耶。”苏晚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开个美颜，不然这照片发出去，客户会以为我们被台风刮过。”
林小满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手肘不小心碰了碰苏晚的肩膀。她往旁边挪了挪，却没躲开，肩膀依然挨着他的——温热的，带着雨水的凉意。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东边的云层突然裂开道缝，金色的光像把利剑刺进来，映得海面波光粼粼，也在苏晚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叮！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解锁‘灵感风暴’技能，当前苏晚好感度提升至28%。”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时，林小满看见苏晚的嘴角扬起个真正的笑，不是平时的礼貌弧度，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像她当年讲旅行攻略时那样明亮。她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两个人背对大海，姿势笨拙地比着耶，身后的日出把云层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连身上的泥水都带着荒唐的浪漫。
“没想到，土气的比耶照，真的能拍出‘笨拙的鲜活’。”她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忽然指着他口袋里的卡片，“说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该不会还要我陪你去爬雪山吧？”
下山的路上，暴雨渐渐停了。苏晚把卫衣帽子摘下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却懒得打理，只是跟着他慢慢走，听他絮絮说着回公司后怎么用“灵感风暴”改方案，怎么把日出照片放进PPT，怎么说服总监“中老年客户需要的不是精致，而是能让他们想起自己‘也曾年轻过’的瞬间”。
走到码头时，天已经大亮。轮渡的汽笛声再次响起，苏晚忽然停下脚步，从卫衣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他：“草莓味的，上次去日本出差带的——别误会，只是看你刚才摔得太惨，像只被雨浇透的小狗。”
糖纸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草莓的甜腻混着海风的咸，在舌尖化开。林小满看着苏晚走向轮渡的背影，卫衣在她身上晃荡着，像裹着片温柔的云——原来系统说的“职场羁绊者”，从来不是任务工具，而是那些在加班深夜递来冷美式、在暴雨中伸手拉你一把、在日出时陪你做“笨拙浪漫”事的人。
回到公司时，总监的消息刚好发来：“方案改得怎么样了？苏晚说你有新思路？”林小满看着工位上的三明治，突然觉得那些冷掉的面包片不再难以下咽——他点开PPT，指尖在键盘上落下第一行字：“致每个曾在加班中迷失的你：我们追的从来不是星辰大海，而是藏在琐碎里的，属于自己的‘笨拙日出’。”
苏晚从隔板外探过身，手里拿着两杯热美式，这次不再是冷的：“喂，灵感风暴用完了吗？借我看看你的PPT——顺便说句，你刚才在观海亭摔屁股的样子，比你改方案时的表情生动多了。”
晨光透过落地窗铺在两人身上，林小满看着她发梢未干的水珠，忽然觉得这个凌晨三点被系统打乱的夜晚，或许不是职场的意外，而是某个温柔的开始——就像分界洲岛的日出，总要穿过暴雨，才能看见藏在云层后的光。
而他不知道的是，苏晚手机里的那张比耶照，备注栏写着：“策划部的笨狗，终于学会抬头看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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