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宫墙高耸，檐角铜铃轻响。淑妃被押往慎刑司的消息还未传开，尚宫局外却已有人低声议论。
苏晚晚立于阶前，衣袂翻飞间神情未动，目光却掠过那几名押送的宦官，落在远处的一道身影上——墨修宸负手而立，一袭青衫在风中微扬，神色平静如常，仿佛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过寻常小事。
她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这一局，尚未结束。
翌日清晨，皇帝召见苏晚晚。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案上摊着一封密奏。皇帝面色冷肃，抬眼看向她：“你可知，淑妃之事背后，未必只有她一人？”
苏晚晚垂眸，语气恭顺：“臣明白。”
“三皇子昨日便递了折子，说你近来操劳过度，宜调养些时日。”皇帝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朕允了他所请。”
苏晚晚心头微震，面上却不显分毫。
墨修宸，终于要动手了。
三皇子府邸位于东城，府门不大，却布局精巧，处处可见匠心。苏晚晚踏入其中时，已是午后，阳光斜洒在庭院石径上，映出斑驳树影。
迎接她的是一名身着靛蓝长袍的男子，面容清俊，举止从容。
“苏尚宫一路辛苦。”他拱手行礼，“殿下已在花厅等候。”
苏晚晚颔首，随他穿过回廊，步入一间雅致厅堂。
墨修宸正倚窗而坐，手中执卷，闻言抬眸一笑：“苏尚宫总算来了。”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一件素白长衫，发髻松散，竟有几分闲云野鹤之态。
苏晚晚缓步上前，福身行礼：“殿下盛情相邀，臣不敢推辞。”
“坐下说话。”墨修宸示意下人奉茶，待她落座后才缓缓开口，“宫中风波不断，你我皆知，淑妃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弃子。如今她倒了，接下来，该轮到谁呢？”
苏晚晚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语气温和：“殿下说得是，只是臣愚钝，不知这棋局该如何落子。”
墨修宸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你向来聪慧，何须装傻？”
苏晚晚不答，只低头饮茶。
墨修宸也不再追问，转而谈及诗书、风月，言语温润，竟似真的将她当作知己。
她始终浅笑应对，眉眼低垂，仿佛真被这份温柔打动。
可她心里清楚，这场试探，才刚刚开始。
入夜，府中灯火渐熄。
苏晚晚独居于东厢，房中陈设简洁，却一应俱全。她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一枚小巧铜牌，正是小禄子近日送来的情报信物。
纸条上寥寥数语：【殿下书房夜半仍亮灯，守卫换岗频繁】
她唇角微勾，将铜牌收入袖中，轻轻推开窗棂。
夜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
她悄然起身，披上外袍，脚步轻盈地走出房门。
府中守卫森严，但并非无懈可击。她借着夜色掩护，绕过巡逻之人，直奔主院方向。
墨修宸书房果然亮着灯，门外两名侍从守得极严。她并未靠近，而是绕至侧廊，借着藤架攀上二楼，从一扇虚掩的雕花木窗翻入。
屋内檀香缭绕，书案整齐，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墨迹未干。她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排书柜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伸手拨动几本书籍，果然发现其中一本《山河志》夹层中有张折叠的密信。
展开一看，字迹遒劲有力：
【六月初八，北疆军调动频繁，边关将领已有异动】
她心下一凛，迅速将信折好藏入袖中，转身欲退。
就在此刻，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苏尚宫深夜来访，是要找什么？”
她猛然回头，只见墨修宸倚在门口，神色自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光晕映得他面容模糊不清。
“殿下……”她略显惊讶，旋即恢复镇定，“夜深难眠，听闻殿下行事周详，特来请教一二。”
墨修宸挑眉，缓步走入屋内，将灯笼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掌上。
“哦？请教完了么？”
苏晚晚微笑：“尚未尽兴。”
“那不如，我们继续谈。”他挥手示意她落座，自己也重新坐下，目光幽深，“苏尚宫既然对朝中局势如此关心，不妨直言。”
她望着他，笑意更深：“殿下既然有意拉拢臣，又何必步步紧逼？”
墨修宸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低声道：“你喜欢香料，我这里正好有一味新得的龙涎香，不知可愿一试？”
他动作自然，语气温和，仿佛真的是在关心她的喜好。
苏晚晚不动声色地点头：“多谢殿下厚爱。”
他亲自点燃香炉，袅袅烟雾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苏晚晚垂眸，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是迷香。
她早该想到，墨修宸不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
她不动声色地掩住鼻息，佯装沉醉，靠在椅背上，眼神迷离。
“殿下……”她声音轻软，“您为何……对我这般用心？”
墨修宸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他缓缓道，“你以为我在试探你，其实……我也在试探我自己。”
苏晚晚嘴角微扬，眼神却依旧清明。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次日清晨，苏晚晚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在东厢房内，衣裳未乱，床榻整洁。
她起身梳洗，命人唤来贴身侍女，低声交代几句，随即取出一枚令牌，交予她手中。
“送去给小禄子。”她低声吩咐，“让他查一查，三皇子府中最近有没有秘密出入之人。”
侍女领命而去。
苏晚晚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的花树，心中思绪万千。
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否则，迟早会被墨修宸彻底掌控。
她不能输。
午时，墨修宸派人送来一封信。
信封未署名，只写着一行字：
【昨夜香炉所燃，乃西域奇香，能令人心神恍惚，却无害。你既知其性，为何不防？】
苏晚晚看完，将信纸揉成一团，在烛火上轻轻一燎。
她忽然笑了。
“殿下，您终究还是低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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