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暮色中渐次亮起，将客厅切割成菱形的光斑。苏海棠蜷缩在意大利手工编织的沙发角落，羊绒毯早已滑落在地，她机械地摩挲着B超单边缘，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那张黑白照片上，胚胎蜷缩成小小的月牙形状，在超声波的作用下微微发亮，像颗坠入深渊的星星。三天前她攥着报告单在医院走廊徘徊时，这团黑影还让她眼眶发热，而此刻，它却成了灼烧掌心的烙铁。
落地窗外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闪电，赛季初的身影裹挟着雨水的气息推门而入。深灰色西装肩头洇着水痕，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却依旧难掩周身精英气息。他抬手解开袖扣的动作行云流水，目光扫过茶几上的B超单时，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把孩子打掉。”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刻意压制的烦躁。水晶烟灰缸被重重按在胡桃木桌面，发出闷响，“下周我让助理联系私立医院，安排最好的专家。”
苏海棠猛地抬头，发梢扫过苍白的脸颊。落地窗外炸响惊雷，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却盖不住她颤抖的质问：“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倒映着男人逐渐冷硬的面容——那个曾在深夜画室为她披衣，说她的画是世间最动人风景的人，此刻正用看待麻烦的眼神凝视着她。
真丝领带在他指间绞成死结，深灰西装被拉扯得褶皱横生，昂贵的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苏海棠盯着那团在他颈间挣扎的绸缎，恍惚想起初见时，他系领带的动作是那样优雅从容，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别天真了，苏海棠！赛季初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微微发颤，几片细碎的水晶折射出冷冽的光，如同他眼中淬着的冰。他扯开领带的动作愈发粗暴，真丝面料不堪折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撕裂响，宛如一声冷笑，刺破了室内凝滞的空气。领带被狠狠甩在茶几上，如同一条失去生命力的蛇，扭曲着瘫在B超单旁。
他猛地扯开西装内袋，定制支票簿被粗暴地拽出，金属搭扣磕在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钢笔尖刺破纸面的瞬间，苏海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那沙沙的书写声，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她的神经。你当初答应过什么？现在要毁掉一切？赛季初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将签好的支票甩在苏海棠脚边，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她颤抖的脚边。苏海棠低头望去，字迹凌厉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串数字足够在郊区买下带花园的房子，足够让母亲接受最好的治疗，却买不来眼前这个男人分毫的温度与怜悯。
赛季初突然倾身逼近，他身上残留的雪松香水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将苏海棠彻底笼罩。他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别逼我用更难听的话提醒你，我们之间不过是场交易。他的拇指用力按压她的下唇，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在这粗暴的动作里，这个孩子，必须消失。
苏海棠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被捏破的伤口渗出的血。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曾经那些温柔缱绻的夜晚，那些在画室里缠绵的情话，原来都只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此刻的他，就像一头露出獠牙的野兽，疯狂地索取着最后的顺从，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中即将被弃的筹码。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医院的来电显示像猩红的伤口不断跳动。母亲病房监控画面里，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忽明忽暗，主治医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病人出现急性心衰，必须马上手术，缺口的二十万...”。
雷声轰鸣中，她终于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忙音时，她咬住手背，直到尝到血腥味。“我答应你...”喉咙像被浸了盐水的麻绳勒住，“但手术费，你必须帮忙。”远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扭曲成血红色，如同她即将亲手掐灭的，那点微弱的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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