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漏壶里的水,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凉意。
子时三刻。
柴房的土墙像被揉皱的纸,在眼前扭曲成灰白雾气。
我想抓门框,手却穿了过去。
等再睁眼,粗粝的夯土蹭得后背生疼——我正蜷在城垛后边,身上套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左胸绣着褪色的镇北军。
龟孙子们!都给老子挺起来!
吼声震得城砖簌簌掉灰。
我抬头,看见个络腮胡的黑面将官踩着女墙,腰间佩刀的铜环撞得叮当响。
旁边斥候抹着额角血,急得直跺脚:李副将!
探马说妖兵足有三千,咱们才八百人——
放屁!李副将抽出刀劈断根箭杆,老子守了七年玉门关,哪回不是以少胜多?
传我令,开城门!
跟老子冲出去砍翻这帮青面鬼!
城墙上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更多人攥着锈刀的手在抖。
我摸着怀里的纸条,突然想起梦里那支穿透胸口的箭。
喉结动了动,慢慢往城楼阴影里挪——刚才弯腰系鞋带时,瞥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破草席,底下有条仅容一人的砖缝。
喂!那谁!
我僵住。
李副将的刀尖正戳着我后心:缩什么?
老子数到三,你敢不跟出去——
报——!
一声尖喊救了我。
报信兵滚着爬上来,怀里还抱着半截带鳞的胳膊:妖...妖兵里混了山魈!
刚才撞城门那下,老张的刀砍在它身上,跟砍石头似的!
李副将的刀顿了顿。
我趁机踉跄两步,假装被城砖绊到,扑地栽进草席堆。
草屑迷了眼,我摸到砖缝里的土渣,拼了命往深处挤——后腰突然一凉,眉心的青铜算盘冒了出来。
珠子哗啦啦转成一片虚影。
推演消耗轮回点×1。
碎冰碴子似的声音刚落,眼前闪过两重画面:第一重里我举刀跟着李副将冲下城,青面妖兵的指甲穿透我喉咙;第二重里我扒开草席,底下是个霉味呛人的地窖,墙角蜷着个穿素衣的姑娘,后背插着三支箭。
我咬着牙抠开草席。
地窖比梦里还小,霉砖缝里渗着水。
那姑娘趴在地上,素色裙角沾着黑血,后颈有片月牙形的淡青胎记——像极了我七岁那年,在破庙捡的那只受伤的小狐狸。
别...别过来。她声音细得像游丝,却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掐得生疼,他们要找的是...轮回簿的钥匙。
我扯下腰带给她扎伤口,血还是止不住往外渗。
她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摸向我眉心:你比上回聪明。
上回?
嘘——她从怀里摸出块羊脂玉佩,塞进我掌心,若你还能活着回来,我们再谈命运。
城墙外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砖就轰地砸下来。
眼前一黑前,我看见她的胎记在暗里发着幽光,像团要熄不熄的鬼火。
再睁眼时,我正趴在柴房的草堆上。
掌心的玉佩还带着余温,上面刻着朵半开的莲花。
墙角铜漏的水还在滴,可漏壶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
老周的酒葫芦咚地砸在我脚边:你小子又偷懒?
王疤脸说后日要提审新犯人,让你去库房领锁链。
我摸着玉佩站起来,锁链?库房?
突然想起上回领锁链时,看见最里头的木柜上,刻着朵半开的莲花。
后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听见有人在耳边念叨:客官里边请,小店新到的女儿红,温一温最是暖胃。
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混着木柴噼啪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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