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铜铃声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活尸青灰的指甲离我面门不过三寸,腐肉混着泥腥的臭气直往鼻腔里钻。
我后腰抵着门框,袖中虎符烫得像块烧红的炭,几乎要穿透布料烙进皮肉里。
周承!苏挽霜的桃木剑划破雨帘,剑尖挑开最前那具活尸的胳膊,可那东西脖颈一扭,腐烂的下颌咔嗒裂开条缝,腐烂的舌头卷着血沫子往外淌:还......债...
我右手不受控地攥紧虎符,青铜残片在掌心压出红痕。
突然,掌纹处腾起幽蓝光晕,虎符嗡地震颤,竟从指缝间挣出半截,泛着暗金的光。
活尸群同时顿住,最前面那具的指甲啪地断裂,青灰皮肤下爬出蛛网般的黑纹。
退!我吼了一嗓子,也不知是喊苏挽霜还是喊自己。
虎符离手的瞬间,金芒炸得人睁不开眼,活尸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有的抱着头往墙上撞,有的用指甲抠自己的眼珠。
穿官服的男人身影急剧模糊,像被水冲散的墨团,我瞥见他心口插着根细红线,线头在雨幕里晃了晃,竟直往云里钻。
是傀儡!苏挽霜拽着我往门里退,桃木剑上的铜钱被雨水洗得发亮,有人用红线控着他当信引,逆信的根儿不在这儿。
活尸群退到巷口时,最末那具突然转过脸——它脸上的皮肉正簌簌往下掉,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可那双眼睛却清明得可怕,直勾勾盯着我:替死劫......才开始......
砰地一声,苏挽霜甩上门闩。
我靠在门板上喘气,额间黑纹烧得生疼,伸手一摸,指腹沾了层黏糊糊的血。
案几上那封逆信的信皮又变了,这次血字是我自己的笔迹,歪歪扭扭渗着水:第一劫·活尸噬魂·破。
烧了它。苏挽霜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她从柜底摸出个青铜炉,炉身铸着九只衔尾兽,逆信见光留痕,只有焚尽信皮才能断了引。
我把信递过去,指尖碰到她手背时,摸到层鸡皮疙瘩。
她往炉里添了把沉水香,火星噼啪窜起时,信皮突然自己烧了起来。
火焰不是寻常的橙红,倒像泼了血,中间竟浮起个女人的影子——穿青衫,梳着妇人髻,左眼角有颗红痣,正是十二年前林府管家夫人的模样。
你们害了林家!她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锣,当年你们把血浸透地契,把骨埋在门槛下,现在想拿逆信抵债?
做梦!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十二年前林府灭门案,我父母正是替人送了封逆信才被悬尸城门。
苏挽霜攥紧桃木剑柄,指节泛白:林夫人,当年的逆信是阴门下的套,你该找......
住口!林夫人的影子突然扑向苏挽霜,却被炉火烧得嘶地缩回,阴门?
九门?
都是一路货色!
火焰轰地窜高,再落下时只剩半炉黑灰。
苏挽霜用铜箸拨了拨,灰里滚出枚羊脂玉扣,上面刻着九门·阴三个字,在炉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这是阴门分驿的信物。她捏起玉扣,腕间红绳晃了晃,当年林府的逆信,是阴门的人动的手脚。
我盯着玉扣上的刻痕,喉结动了动:所以那些活尸......
是阴门用逆信咒起来的替死鬼,专克新上任的驿卒。苏挽霜把玉扣塞进我掌心,他们要你替当年的债偿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和寻常不同,像有人用指节骨一下下磕门环,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滞重。
我和苏挽霜对视一眼,她抄起桃木剑,我摸出袖中虎符——刚才的金芒还残着点儿热乎气。
周承......门外传来赵三爷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巡捕房的赵九。
我拉开门闩,冷风裹着雨灌进来。
赵三爷站在台阶下,官靴全泡在泥水里,脸色白得像张纸,手里攥着封黄纸信,信封上用朱砂写着我的名字。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直打颤:刚才那群尸首里,有个......有个认出我了。
他说我是债主之一......
你参与过林府的事?苏挽霜的剑尖虚点在他心口。
赵三爷猛地跪下,泥水溅在我裤脚上:我没杀人!
当年林老爷的地契在我这儿押着,有人塞给我包银子,让我把地契藏进墙缝......我、我就图那五十两安家费啊!
我接过他手里的信,指尖刚碰到封皮,太阳穴嗡地炸开——画面像走马灯似的闪:玄色驿袍裹着我,背后是座燃烧的驿站,火舌舔着阴阳驿的匾额;无数亡魂在火里哭嚎,拽着我的衣角喊替死鬼;最前面那个穿红嫁衣的姑娘,脸慢慢变成我自己的模样,她咧开嘴笑:周承,你不记得了?
这是你第二次死啊......
信里只一张纸,墨迹未干: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赵三爷还在哭嚎,苏挽霜的手按在我肩头上,凉得像块冰。
我盯着信纸上的字,额间黑纹又开始跳,这次不是灼痛,倒像有根线在往头皮里钻——就像那具活尸心口的红线,就像玉扣上的阴字,就像苏挽霜腕间的虎符残片。
雨还在下,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像有人在巷口来回踱步。
苏挽霜突然拽了拽我衣袖,低声道:该走了。
我把信塞进怀里,虎符在掌心硌出个印子。
赵三爷还在泥里跪着,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雨水混着泪,可那双眼睛里,有团暗火正在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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