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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乞儿到龙椅我在晚唐杀疯了 第1章:饿殍栖寒垣,暗窥异客影

长安城的冬天,从来不吝啬它的酷烈。

光启元年(公元885年),腊月。天阴沉得像一块吸饱了污水的抹布,沉甸甸地压在朱雀门巨大的城楼飞檐上。寒风不是吹来的,是砸下来的,裹挟着长安一百零八坊百年沉积的尘土和绝望的寒气,像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狠狠扎透人身上最单薄的衣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朱雀大街本是大唐天下第一等的气象之路,宽逾百丈,青石铺地,御道坦荡。曾几何时,万国来朝,千官上表,冠盖云集。如今,这条曾经的帝国动脉,却成了乱世最刺目的伤痕展板。石板碎裂,缝隙里挤满黑色的污泥和枯萎的草屑,车辙印深深浅浅,交错纵横的,是辎重勒痕,是马蹄践踏,还有大片大片早已干涸、洇入石隙、颜色变得深褐发黑的血迹。空气中,灰尘味、人畜粪便的臊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从不知哪个坊角落飘来的、怎么也散不尽的淡淡腐气,混杂在一起,塞满鼻腔,令人作呕。

街道两侧,往昔繁华富丽的楼阁,如今十室九空,门窗残破。几处被火烧过的焦黑残骸狰狞地立着,像巨兽死后的嶙峋骨殖。零星几个行人,裹着破旧的冬衣,佝偻着背,贴着墙根匆匆挪动,目光麻木如死鱼,只有在抬头望见朱雀门城楼上悬挂的那几颗已经开始腐坏的人头时,浑浊的眼睛里才会闪过一丝被碾碎了的恐惧,随即更深地埋下头,脚步更快地逃离。

朱红的朱雀门巨门紧闭,厚重的门板上漆色斑驳,箭孔刀痕比比皆是,无声诉说着一次次惨烈的攻防。高大森严的城墙之上,矗立着城楼飞檐,瓦片早已灰暗,琉璃残破,檐角的瑞兽风铃大多只剩光秃秃的铁钩,在凄厉的寒风中徒劳地摇晃,发出不成调的、哑了嗓子般的“叮当”闷响。

城门楼下,背风的角落,是城中无家可归者的“宝地”。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身影,蜷缩在一团散发着馊臭味的破草席里,把自己竭力往冰冷的城墙砖缝里挤压,似乎想从那些冰冷的石头中汲取一丝可怜的余温。破草席下露出的半截小腿,冻得发紫,皮肤上密布冻疮,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

他叫李燮,或者,他曾经叫过这个名字。此刻只是一个被命运碾进泥里的代号——“墙根十七”。

身体的寒冷早已麻木,真正啃噬着他的是胃里刀刮火烧般的饥饿感。昨天从一个半埋在地里、沾满泥土的冻萝卜上啃下的半指长碎块,提供的能量早已耗尽。每一次呼吸,冰凉的空气钻进肺里,都牵扯着胃囊发出无声的哀鸣。

饥饿带来的并非只有虚脱,还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十七的头脑异常地运转着,一幕幕场景在脑中交替浮现,混乱不堪。

一会儿是窗明几净、纸墨飘香,书卷上熟悉的繁体字排列组合成精妙的策论;一会儿是喧嚣的集市,操着各种方言口音的商贩叫卖着,空气中混合着食物蒸腾的热气和牲畜的腥臊气;画面猛地旋转、撕裂,变成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马蹄如雷撼动大地,刀剑入肉发出可怕的闷响,鲜血糊满了视线……再后来,便是彻骨的寒冷、无尽的黑暗,以及身体被蛆虫啃噬的可怕幻觉……

那幻觉如此真实,他甚至觉得自己鼻端依然残留着尸体腐烂的甜腥恶臭。

“呃……”一阵尖锐的腹痛让他浑身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混乱的记忆暂时消退,只剩下眼前这冰冷肮脏的现实。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睑上仿佛结着冰渣。目光越过身边几个同样蜷缩在墙根、或死寂或轻微呻吟的同伴,投向稍远处、靠近城门洞入口的位置。

那里,才是他们这片乞儿群落的“中心”,或者说,“食物链”的上层。

几个身体明显粗壮些的汉子,占据着更好的、能稍微避开一些风的位置,身下垫着厚些的干草。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的地上摊着几张颜色污浊的油纸,上面堆着一些几乎看不清原貌的、勉强可以称为食物的残渣碎块——大概是哪个兵营倒出的潲水里捞出来的饼子碎屑、烂菜叶子,运气好时可能还有一星半点肉末凝结的油渣,在冷风里冻得硬邦邦。

一个脸上斜贯着刀疤、胡子拉碴的汉子,一边费力地咀嚼着一块满是牙印的冻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边用粗嘎的声音吹嘘着:“……嘿,老子当年在河西,跟着高令公(高骈)打过回鹘骑兵,也是一条好汉!那一刀砍下去……”

他旁边的同伴,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瘦子,一边贪婪地唆着沾在指头上的油星子,一边毫不留情地戳破:“刀疤刘,省省力气吧,高令公的骨头渣子在淮南都不知道被哪条狗啃了!提个屁!”

“你狗日的懂个球!”刀疤刘狠狠瞪了缺耳瘦子一眼,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压低了点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和某种扭曲的渴望却更浓了,“高令公没了,可这乱世,哪个手里有刀枪,哪个就是爷!听说城东新投靠李军使(李克用)的那股沙陀兵,到处在抓丁,吃得可好!顿顿有饼,管饱!”

管饱。

这个词像带着魔力,瞬间让刀疤刘和缺耳瘦子周围的空气凝重起来。更多的目光,那些原本麻木的、空洞的目光,从阴暗的角落里投射过来,集中在刀疤刘的嘴上,仿佛他嘴里嚼的不是冻硬的饼渣,而是绝世珍馐。

不远处,另一个面黄肌瘦、裹着一身明显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破旧夹袄的少年,艰难地动了动,声音嘶哑地问:“李……李军使……管饱?真的?”

刀疤刘得意地扬了扬手里啃了小半的“饼”——那其实更像是某种碎谷物压成的粗粝块茎渣滓。“老子骗你作甚!看见没?前儿个就有个从凤翔那边流窜过来的花子,瘦得跟鬼一样,跑去扒沙陀兵的灶,被揪住了,结果呢?人家看他有把力气,直接扔去搬辎重了!这才几天,脸上都有肉了!”

那夹袄少年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睛里燃起一点微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小声嘟囔:“可我……没力气……”

“哼!”缺耳瘦子嗤笑一声,“沙陀兵只要壮实汉子!你这种小鸡崽子,去了也是被人当柴火烧了填灶膛!”他的话引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哄笑。

十七靠在冰冷的城墙上,眼神掠过这群“体面”的乞儿。他们的话语像隔着一层浓雾传来,飘渺不清。他的意识,一部分在竭力对抗刺骨的寒冷和腹中的绞痛,另一部分,则像幽灵般漂浮在虚空之中,冷静得近乎冷酷地审视着自身和他人的苦难。

力量……沙陀兵……乱世……管饱……这些都太遥远了,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立刻能咽下去的一口东西,能堵住胃里那疯狂叫嚣的空洞的一口东西。任何一点点卡路里,都能支撑这具羸弱的身体再多熬一天。

他浑浊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着自己所在的这堆“草席阵营”。一个老妪蜷缩在他左手边几步远的地方,干瘦得像一段枯木,破布裹身,一动不动,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如同风中的残烛。她身边的草席空了一大块,就在昨天,那里还躺着一个和十七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蜷缩得像只虾米,半夜里悄无声息地就没了生息,天还没亮,尸体就被巡逻清理“秽物”的辅兵粗暴地拖走了。

他的位置,在城墙拐角一个不起眼的凹陷里,相对而言,是这片乞儿聚集地最边缘、最寒冷、也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好处是,那些城墙上倾倒的夜香秽物、残羹剩饭,除非刮特定的风,否则几乎流不到这里。坏处也显而易见,在这里讨不到任何能入口的东西,除了更加彻底的冷寂和死亡的气息。

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冰寒和混乱的思绪中,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固执地燃烧着。身体里那股源于另一个时空、源于另一种命运的强烈韧性,似乎并未完全被这具枯槁的驱壳磨灭。

他将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更紧地塞进肋下那一点点薄草覆盖着的部位,贪婪地汲取着这一丁点来自于自己体温的、可怜的热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城门口。

那里,永远站着两排披着破烂皮甲、手持长枪短刀的守城老卒。他们眼神冷漠,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对墙根下这些贱民,他们视若无睹,只有当某个乞丐试图过分靠近城门通道或者不小心闯入他们的警戒线时,才会招来粗暴的呵斥甚至飞起一脚。

目光掠过城门上那几个在寒风里晃动的黑点——那是前不久被朱温下令枭首的几位朝廷大臣或者不肯附逆的武将头颅,如今已发黑腐败看不清面目。李燮心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冰凉的麻木。这世道,死个把大人物,跟倒毙在墙根的乞丐,又有多大区别?不过是风干的腐肉罢了。

他最终将目光投向城门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很“新”的乞丐。

那人个子不高,裹着一件灰扑扑、满是污渍、但依稀能看出是上好丝绸质地的破袍子。袍子很不合身,宽大得离谱,将他整个人都套了进去。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把脸深深埋进臂弯,一动不动,似乎在抵御着什么,又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十七留意这个人已经有两天了。他与周围那些老油条乞丐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静”。这不是绝望后的麻木,更像是一种……紧绷。一种强压的恐惧。即使蜷缩着,他的后背肌肉似乎也是僵硬的。他偶尔在寒噤中抬起头,飞快地扫视一眼城门方向,那张被污垢涂抹得模糊不清的脸庞上,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纯良?不,或许是茫然。但这种眼神,只会在极短暂的瞬间闪现,随后又被更深的惊慌和警惕淹没,重新埋下头。

这个人的出现,让早已对此间一切漠然的十七,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种奇怪的气场——不属于这里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与他自己这个来自不同灵魂的异类隐隐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身上,或许隐藏着什么。可能是麻烦,也可能是……某种机遇?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任何一点异常,都值得留意。

饥饿的绞痛再次袭来,打断了他的思索。十七收回目光,更加深地蜷缩起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寒冷和匮乏。他必须保留体力,活到下一刻。活下去……

就在他意识因寒冷和饥饿而开始有些涣散,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合在一起的时候。

一片死寂的城墙根下,骤然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并非乞讨或发现食物的喧嚣,而是一种带着恐惧和巨大压力的嗡鸣,像无数苍蝇受了惊扰同时起飞。

“咚!咚!咚!……呜——!”

沉重、缓慢、带着金属质感的巨大鼓点声,猛地从朱雀门城楼上传了下来!鼓点间隔固定,敲击力沉千钧,仿佛直接捶打在每个人的心口上,震得城墙都在细微地嗡鸣。一声悠长凄厉的号角紧跟着撕裂寒风,凄惶刺耳!

这是点兵聚将的号令!亦是……催命的符咒!

所有蜷缩在墙根的乞儿,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齐刷刷地一个激灵!那些原本在吹嘘、在分食、在昏睡的人,瞬间弹起或惊醒,动作整齐划一地向着城墙根更深处,或者旁边的废墟障碍物后拼命地缩去!仿佛那鼓点和号角是浇在冰块上的滚油,令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恐惧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取代了之前的饥饿和寒冷,冻结了每一个乞儿的血液。连刀疤刘和缺耳瘦子那帮“体面人”,也脸色骤变,再顾不上吹牛分食,连滚带爬地寻找最近的掩护物,动作比受惊的耗子还快!

那个裹着绸布袍子的新人更是全身剧震,整个身体蜷缩如虾,死死地埋着头,肩膀抖得如同筛糠。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那沉重的鼓点,带着冰冷的回响,重重敲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十七也猛地绷紧了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本能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全身的汗毛倒竖!他几乎是凭借着这具身体深处残留的应激本能,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缩成了一个更小的团,拼命地向冰冷的城墙凹陷里挤去,仿佛要融进那坚硬的石头里,恨不得就此隐形。冰冷的恐惧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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