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脑瓜子嗡嗡的，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里面开演唱会，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费力地把眼皮撬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扎进来，让他又赶紧闭上。
“嘶……”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一股子铁锈味儿直往上涌。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头，还好，能动。就是浑身骨头跟散了架又被胡乱拼回去似的，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醒了？林大少爷，您这觉睡得可真够瓷实啊！”
一个公鸭嗓子带着浓浓的嘲讽，像把生锈的锯子在他耳边剌。林墨忍着头痛，再次睁开眼。
视线好不容易聚焦，一张油光满面、堆满横肉的大脸盘子几乎怼到他鼻尖上。那脸的主人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唾沫星子随着他说话，精准地喷了林墨一脸。
“王…王管事？”林墨脱口而出，脑子里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搅得他一阵眩晕。
这不是他熬夜肝的那个修仙网游！眼前这个一脸凶相、唾沫横飞的胖子，是林墨——现在是他了——他们家在的这个破落修仙小城“青石镇”里，专门放印子钱（高利贷）的“万利钱庄”管事！姓王，人送外号“王扒皮”！
原主那点可怜的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涌进林墨的意识里。这个也叫林墨的家伙，是青石镇最底层的那类修士，天赋渣得没眼看，苦修十几年还在练气一层门口打转。老爹老娘前些年进山采药，说是遇到了妖兽，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就撇下他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林小雨相依为命。
家里穷得叮当响，老鼠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前阵子妹妹突然病重，咳得撕心裂肺，眼看就要不行了。原主急红了眼，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了王扒皮的钱庄，签下了那要命的借据——借了五十块下品灵石，利滚利，短短三个月，竟然变成了三百块！
三百块下品灵石啊！把他林墨拆零碎了卖掉，骨头渣子都榨不出油水，也凑不齐这个数！
“哼！还认得老子就好！”王扒皮叉着腰，腆着肚子，一脚踩在屋里唯一一张三条腿的破板凳上，那板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身后的两个跟班，长得跟门神似的，抱着胳膊堵在门口，眼神凶狠地盯着林墨，活像在看砧板上的肉。
“林墨，你小子装死也没用！白纸黑字，手印按得清清楚楚！”王扒皮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散发着汗臭味的黄纸，抖得哗啦响，差点甩到林墨脸上，“看清楚！三百块下品灵石！一块都不能少！”
他凑近林墨，嘴里那股子隔夜的蒜味和劣质酒气混合的臭味熏得林墨胃里翻江倒海。“三天！老子再给你最后三天时间！”王扒皮伸出三根粗短油腻的手指，几乎戳到林墨的脑门，“要是还不上…”
他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瞟向屋内角落里那个用破木板和稻草勉强搭起来的小床铺。床铺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正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那是林小雨。
王扒皮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贪婪和残忍的笑容，声音压低，却像毒蛇的信子：“…嘿嘿，就拿你那水灵灵的妹子抵债！万花楼的李妈妈，可是早就瞧上她了，价钱都开好了！虽然是个病秧子，调养调养，总还能…嘿嘿嘿…”
“你敢！”林墨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睛都红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地从冰冷梆硬的土炕上挣扎起来，想扑过去跟这畜生拼命。可身体实在太虚，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又重重摔回炕上，胸口闷痛，差点背过气去。额头的伤口被震到，温热的液体又流了下来。
“哥！咳咳…哥你别动！”角落里传来妹妹林小雨带着哭腔的惊呼，挣扎着想下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哟呵？还敢跟老子耍横？”王扒皮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仿佛在看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蝼蚁。“就你这风吹就倒的废物样儿？省省力气吧！三天后，要么交钱，要么交人！走！”
他啐了一口浓痰，正好落在林墨脚边的泥地上。然后大手一挥，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踹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扬长而去。那扇破门来回晃荡了几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小雨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林墨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
绝望。
冰冷的、粘稠的绝望感，像深海里最黑暗的水，瞬间淹没了林墨，让他窒息。
三百灵石？三天？他上哪去弄？抢？就他现在这走路都打飘的样儿？去深山老林碰运气？怕是还没找到值钱的草药，就先喂了妖兽！卖身为奴？谁要一个练气一层都不到的废柴？至于妹妹小雨…想到王扒皮那张恶心的脸和万花楼，林墨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浑身发抖。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亲人被推进火坑？自己也要再次完蛋？
不！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就此毁灭的愤怒和求生欲，如同火山岩浆，在他濒临崩溃的心底轰然爆发！那是一种灵魂都在咆哮的呐喊！
【滴！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生存欲望！求生意志峰值突破阈值！符合绑定条件！】
【扫描宿主灵魂波动…波动异常…异界特征明显…契合度极高！】
【绑定程序启动…1%…50%…100%！】
【绑定成功！‘绝世大反派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宿主林墨，恭喜您开启反派…呃，辉煌人生？】
一连串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林墨的脑海里炸响！声音又快又急，像是在赶着投胎，震得他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差点裂开。
啥玩意儿？
林墨整个人都僵住了，保持着趴伏在土炕上的姿势，像个风干的蛤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王扒皮一脚踹得出现了幻听，或者干脆就是失血过多快嗝屁了产生的临终幻觉。
系统？还…绝世大反派系统？
这名字听着就一股子邪门歪道、出门容易挨雷劈的味儿啊！
【新手引导程序加载完毕！】
【新手任务发布：请宿主于一个时辰内，前往青石镇东门附近，找到目标人物——老乞丐赵四。】
【任务要求：当众对其施行欺辱行为。具体操作：狠狠踢翻其手中乞讨所得的、唯一盛有半碗馊粥的破碗，并对其本人进行言语上的嘲讽羞辱（标准反派模板台词已提供，可自由发挥）。】
【任务成功奖励：引气丹一枚（可助宿主稳固练气一层境界，并微量提升修为）。】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能量不足，将启动紧急预案，强制抽取宿主剩余生命力维持运转。预估结果：宿主将立刻暴毙，魂飞魄散。倒计时开始：59:59…59:58…】
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叙述着任务内容，最后那个“魂飞魄散”和鲜红的虚拟倒计时，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墨的神经里，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懵逼状态清醒过来！
不是幻觉！
是真的！脑子里真有个鬼系统！
而且这破系统发布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去欺负一个老乞丐？还踢翻人家好不容易讨来的半碗馊粥？还要骂人？
林墨的脸瞬间绿了，比吃了十斤苦瓜还难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烧红的烙铁上，一边是王扒皮三天后要抓小雨抵债的威胁，另一边是脑子里这鬼系统一个时辰内不干缺德事就要他命的倒计时！
“系统…你…你认真的？”林墨在脑子里疯狂呐喊，声音都带着颤，“让我去欺负一个老乞丐？这算什么绝世大反派？这他妈是街头混混都嫌掉价的小瘪三行为吧？！还有没有点高大上的追求了？比如去抢个宗门秘宝啥的？”
【系统提示：万丈高楼平地起，反派之路始于足下。请宿主端正态度，理解系统‘从基础做起，夯实反派根基’的良苦用心。请勿好高骛远。当前任务为新手适应性训练，难度评级：极低（欺负老弱病残）。请宿主立刻执行，时间宝贵。倒计时：58:21…58:20…】
系统的电子音依旧冰冷，甚至透着一股子“爱干干不干就死”的不耐烦。
林墨：“……”
他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差点喷出来。神特么的“良苦用心”！神特么的“夯实反派根基”！这破系统是逼着他往人渣的路上狂奔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小雨。小姑娘咳得小脸通红，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那破被子根本挡不住寒冷，也挡不住三天后可能降临的厄运。
再看看脑海里那个鲜红的、一秒一秒无情跳动的倒计时数字。
引气丹…虽然听着很基础，但却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有了力气，才有可能去想办法搞钱，才有可能…保护小雨！
一股巨大的憋屈感涌上心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林墨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都快咬出血来。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干了！
不就是当一回恶人吗？不就是欺负一个老乞丐吗？
为了活命，为了小雨…这恶名，老子背了！
“小雨…”林墨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声音沙哑得厉害，“哥…出去一趟…很快…很快回来…你…咳咳…躺好…别担心…”他不敢看妹妹的眼睛。
“哥…你…你的头…”林小雨看着哥哥额头又渗出血迹的伤口和惨白的脸，满是担忧。
“没事…小伤…”林墨胡乱抹了一把额头的血，扶着冰冷的土墙，一步三晃地挪向那扇破门。背影佝偻，脚步虚浮，像奔赴刑场。
屋外，天色阴沉，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林墨裹紧了身上那件四处漏风的破夹袄，辨了辨方向，朝着记忆里镇子东门的位置，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脑子里那冰冷的倒计时滴答声，是催命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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