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摇曳的光影如同狰狞的鬼爪,在断壁残垣上疯狂舞动。巡捕粗鲁的吆喝声和沉重的皮靴踩踏灰烬的“沙沙”声,如同死亡的鼓点,重重敲在陈默紧绷的心弦上。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胸腔上,压迫得他几乎窒息。
他蜷缩在瓦砾堆最深处的阴影里,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块,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右手紧紧攥着那根刚刚成型、冰凉沉重的玄铁影梭,金属的寒意透过掌心蔓延,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和难以言喻的联结感。左手那道焦黑的伤口,在影梭传来的微弱暖流滋养下,刺痛感消退了许多,但那股蛰伏的阴寒并未完全驱散。
火把的光晕已经能清晰地勾勒出巡捕高大的轮廓。深蓝色的制服,宽檐帽下是一张被火光映得明暗不定、带着不耐烦凶戾的脸。他手中的火把正朝着陈默藏身的这个孔洞探来!跳跃的火苗几乎要舔舐到陈默的衣角!
千钧一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弹射而出!他不再犹豫,不再恐惧,所有的意念瞬间集中到右手紧握的玄铁影梭之上!
“去!”
一声低沉压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吼!
嗡——!
玄铁影梭在陈默意念催动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琴弦震动的嗡鸣!通体流淌的月辉银光骤然内敛!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在梭体内苏醒!
嗖!
破空声尖锐刺耳!
一道幽冷的银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又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瞬间从瓦砾堆的阴影中爆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在空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色轨迹!
目标并非那个逼近的巡捕,而是他身后不远处一盏悬挂在断墙残骸上的、半塌的煤气路灯!
“当啷——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碎裂声骤然响起!
影梭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路灯脆弱的玻璃灯罩!玻璃碎片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紧接着,影梭去势不减,狠狠钉入了支撑灯罩的铸铁灯架连接处!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整个灯架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地向内弯折!悬挂的灯头失去支撑,带着断裂的电线和嗤嗤作响的残余煤气火焰,如同失控的流星锤,呼啸着、旋转着,朝着下方那个正举着火把、毫无防备的巡捕当头砸落!
“小心!”远处传来同伴的惊呼!
那巡捕听到头顶异响,下意识地抬头,瞳孔瞬间被那旋转着砸落的、带着火焰的沉重灯头填满!惊骇欲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砰——哗啦!”
沉重的灯头狠狠砸在巡捕匆忙举起格挡的手臂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残余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制服衣袖!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后踉跄跌倒,手中的火把脱手飞出,在灰烬中滚了几滚,火焰迅速黯淡下去!
“有埋伏!开枪!开枪!”混乱的呼喊声和拉枪栓的“咔嚓”声瞬间响成一片!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光线的骤然黯淡,陈默像一头矫健的猎豹,猛地从藏身处窜出!他压低身体,借助断墙残骸的掩护,朝着废墟外围的黑暗没命地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烬和血腥味!
他冲出废墟的边界,一头扎进北四川路昏暗狭窄的街巷迷宫!这里霓虹招牌林立,巨大的电影海报覆盖着斑驳的墙壁,闪烁着“卡尔登大戏院”、“新光影院”等字样,红红绿绿的光线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迷离的光雾,投射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将狭窄的巷道切割得更加复杂。
身后,巡捕的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和零星的枪声(子弹大多打在了墙壁上,溅起碎石火星)紧追不舍!
陈默在迷宫般的巷弄里亡命奔逃,左突右拐,利用堆积的杂物和招牌的阴影作为掩护。手中的玄铁影梭仿佛与他心意相通,每一次他意图转向或寻找掩体时,都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牵引感。
突然,前方巷口被一块巨大的、画着妖艳舞女图案的霓虹招牌完全堵死!刺眼的红光将巷子映得一片血红!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已近在咫尺!
绝路!
陈默瞳孔骤缩!情急之下,他猛地将手中的玄铁影梭朝着旁边一家挂着“东洋樱花写真馆”招牌的店铺橱窗掷去!并非攻击,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试探!
“哗啦——!”
巨大的落地橱窗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影梭穿透玻璃,射入了写真馆内部!几乎就在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从破碎的橱窗内扩散开来!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穿透衣物,直刺骨髓!他下意识地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到一堆丢弃的广告布景板后面。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巡捕刚冲到巷口,正好被这股无形的寒流迎面扫中!
“呃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怪叫!身体如同被瞬间冻结的雕塑,猛地僵在原地!脸上的凶悍表情凝固,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他们的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举起的枪口无力地垂下。
后面跟上来的巡捕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个被瞬间“冻僵”的同伴。
“妖…妖法!”有人惊恐地低吼。
趁此间隙,陈默强忍着刺骨的寒意,从布景板后探出头,目光死死盯向破碎的橱窗内部。
写真馆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壁灯。正对着破碎橱窗的,是一面巨大的、镶嵌着精美雕花边框的落地试衣镜。镜面光滑如新,清晰地映照出巷外混乱的场景和巡捕们惊惧的脸。
但就在那光滑的镜面上,靠近影梭射入的破洞边缘,几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正无声地蔓延开。裂痕深处,似乎镶嵌着几片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碎片——像是某种特制的胶片残骸。
更让陈默头皮发麻的是,在那面巨大的镜子里,除了反射的现实景象,似乎还多了一些模糊扭曲的、不断蠕动着的……非人轮廓!它们如同水中的倒影,一闪即逝,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八嘎!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一声带着浓重东洋口音、冰冷而愤怒的呵斥,猛地从写真馆幽深的门廊内传来!
伴随着这声呵斥,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凝练的恶意如同实质般涌出!一个穿着素色樱花纹样和服、身姿窈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破碎的橱窗内侧的阴影里。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的眸子,正冷冷地、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穿透破碎的玻璃,精准地锁定了躲在布景板后的陈默!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是松本千代!
他再不敢有丝毫停留!趁着巡捕们被那声呵斥和写真馆内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震慑住、陷入短暂混乱的瞬间,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旁边一条更加幽深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
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灰尘,在脸上冲出道道泥痕。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意念微动。
嗡。
一声轻微的震颤从巷子深处传来。片刻后,一道幽冷的银光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穿过杂物缝隙,精准地落回陈默摊开的掌心。
玄铁影梭入手冰凉依旧。但陈默敏锐地感觉到,在梭体靠近尖端的位置,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暗色粘附物——像是刚才击碎橱窗时,沾染上的某种东西的粉末,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菊花清香的阴冷气息。
他紧紧攥住影梭,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巷子外,巡捕的叫骂声和松本千代冰冷压抑的日语交谈声隐隐传来。他不敢回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退入更深的黑暗之中。霓虹招牌破碎的光芒在巷口摇曳,如同窥视的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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