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衣领，白桐旭单杠下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远处那声爆炸像根钢针刺进耳膜时，他正盯着手背上泛着幽蓝的骨纹——方才黑雾凝成的人脸刚消散，骨环便随着心跳节奏微微发烫。
学长！
尖锐的女声刺破夜色。
白桐旭转头的瞬间，看见周小雨从教学楼拐角处跌撞着跑来，她的马尾辫散了一半，怀里紧抱着个生锈的铜铃。
这女孩总爱蹲在垃圾堆旁翻找旧物，此刻铜铃在她怀里乱撞，发出破锣似的声响。
地底有动静！周小雨跑到他面前时，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我...我能感觉到，像有无数爪子在抓地底下的石头，往教学楼下钻！她仰起脸，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这是她感知危险过度后的典型症状。
白桐旭蹲下身，伸手要扶她，指尖却触到她掌心的冷汗。
周小雨的感知能力在觉醒测试时就被校方标记为特殊，她能通过震动频率预判危险，但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会头疼欲裂。
此刻她额角的血管突突跳动，显然这次的危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
去拉警报。白桐旭将她拽起来，剩下的交给我。
周小雨踉跄着跑向教学楼侧门时，第一波震动已经传来。
地面像被无形的巨手揉搓，碎砖块从围墙上簌簌掉落，白桐旭听见金属扭曲的尖叫——是学校外围的铁栅栏。
魔物！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月光被乌云撕开道裂缝，白桐旭看见三具青灰色的身影从地底拱出。
它们浑身覆着黏液，凸起的眼球泛着浑浊的黄，锋利的指爪在地面刮出火星。
低阶地行魔，他在新手手册里见过图片，这种魔物靠吞噬腐殖质为生，但若嗅到活人的血气
所有人退往地下室！王正阳的声音从教学楼里传来。
白桐旭转头，看见老教师扶着门框站在台阶上，后背的血已经浸透衬衫，在月光下像朵绽开的黑花。
他怀里还护着两个缩成一团的女生，其中一个是林婉儿，她的治疗杖在发抖，杖头的绿宝石忽明忽暗。
王老师！白桐旭冲过去，却被老人抬手拦住。
王正阳的喉结动了动，白桐旭这才发现他嘴角沾着血沫：我数过了，地下室能藏三十七个孩子。
你...你留在外面。
话音未落，又是三声闷响。
这次从地底钻出的魔物更多，足有十二头，其中一头的脊背上凸起骨茬——是精英级地行魔，战斗力能抵五头普通魔物。
它们的瞳孔同时收缩，锁定了台阶上的活人。
走！白桐旭吼了一嗓子。
他看见王正阳咬着牙把两个女生推进门里，看见林婉儿在被拽进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治疗杖上的绿光擦过他手背的骨纹。
门闭合的瞬间，机械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给整个世界上了道枷锁。
白桐旭转身时，最近的魔物已经扑到面前。
他能闻到它嘴里的腐肉味，看见它指爪上凝结的黑血——那是之前袭击巡逻队留下的。
生死关头，他忽然想起幻境里那根骨杖，想起黑雾说驾驭死亡的声音。
试试吧。他低声说。
手背的骨纹突然灼烧起来。
白桐旭盯着地面，那些被魔物抓碎的砖块里，混着几截动物骸骨——可能是流浪猫的，可能是去年校运会上被踩碎的鸽子骨。
此刻它们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咔嗒咔嗒拼接成完整的骨架。
第一具骷髅战士破土而出时，白桐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十具？
不，是十具？
对了，十倍增幅。他想起天赋说明里的数字，喉咙发紧。
十具骷髅战士呈扇形散开，骨骼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它们的指节扣着骨刀，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鬼火，动作比他在新手教程里见过的普通骷髅快了三倍不止。
为首的骷髅战士挥刀斩向最近的魔物，骨刀砍进魔物脖颈的瞬间，竟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
嗷——魔物惨嚎着后退，脖颈处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骷髅战士们却没有停顿，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两具缠住普通魔物，三具围堵精英魔物，剩下的五具呈防御阵型将白桐旭护在中央。
这...这不可能！
不和谐的男声从左侧传来。
白桐旭侧头，看见韩烈缩在教学楼的阴影里，身边跟着李天宇。
韩烈的战士铠甲沾着灰，手里的重剑垂在地上——他刚才显然想跑，但被魔物堵在了角落。
此刻他盯着战场的眼神像淬了毒，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
李天宇，去把那边的油桶踢过来。韩烈突然压低声音，魔物闻见血腥味会更疯，到时候看那小子怎么收场。
李天宇的喉结动了动：学长，这样...
闭嘴！韩烈用重剑戳了他后腰一下，你想永远活在他阴影里？
等他被魔物撕碎，我保你当新的队长。
白桐旭的听力在战斗中被放大，这些话清晰地钻进耳朵。
他没有转头，只是盯着正在与精英魔物缠斗的骷髅战士。
那具骷髅的骨刀已经砍断了魔物三根脊骨，魔物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机会。白桐旭默念。
他屈指一弹，骨纹里渗出一缕黑雾，缠上那具骷髅的脚踝。
骷髅战士突然加速，骨刀划出银弧，精准地挑断了魔物的下颌骨。
魔物的嚎叫声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在地时，眼眶里的幽蓝鬼火正好映出韩烈惊恐的脸。
都...都看什么？韩烈踉跄着后退，重剑当啷掉在地上，我...我是怕魔物冲进去！
学长，油桶...李天宇指着不远处被踢翻的油桶，柴油正顺着地面流淌，在月光下泛着恶心的光。
白桐旭这才注意到，原本被骷髅围住的魔物群突然躁动起来。
它们的瞳孔变成腥红色，喉间发出饥饿的呜咽——柴油里混着巡逻队的血，那是比活人更浓烈的诱惑。
小心！林婉儿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后传来。
白桐旭转头的瞬间，一头魔物突破骷髅防线，利爪直取他咽喉。
他甚至能看见爪尖上凝结的脓水，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但下一秒，那利爪停在了半空中。
替他挡住攻击的，是具新召唤的骷髅。
它的肋骨被抓穿了三根，却依然用骨刀架住魔物的爪子。
白桐旭感觉手背的骨纹微微发烫，那是生命链接生效的征兆——本该穿透他咽喉的伤害，此刻正顺着骨纹流入骷髅体内。
原来如此。白桐旭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他望着那具摇摇欲坠的骷髅，看着它最后用骨刀刺穿魔物心脏，听着魔物倒地时的闷响，突然笑了。
这一笑让周围的学生都愣住了。
不知何时，地下室的门开了条缝，王正阳扶着门框站在里面，林婉儿的治疗杖从他身后探出来，绿光照在白桐旭脸上。
那些原本缩在门后的学生也探出头，看着满地魔物的尸体，看着还在清理战场的骷髅战士，眼神从恐惧变成了敬畏。
白同学...王正阳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没事？
白桐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那里连道褶皱都没有。
他伸手拍了拍最近的骷髅战士，骨纹里的黑雾突然活跃起来，像有无数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你做得很好。黑雾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愉悦的嘶鸣，这才是死灵君主该有的样子。
白桐旭的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拉锯：一股是黑雾带来的暴虐，另一股是他自己的理智。
他摸出怀里的骷髅碎片，碎片上的骨环与手背上的骨纹连成一片，幽蓝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我不会让你主导我。他低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如果你能帮我活下去...暂时合作也不是不行。
战斗结束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学生们从地下室陆续出来，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看着还在收集魔物骸骨的骷髅战士（白桐旭发现它们在把骸骨堆成小堆，像是在储存材料），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群麻雀。
白学长好厉害！
那些骷髅怎么跟活的似的？
我就说他不是灾星！
韩烈缩在人群最后，脸色比月光还白。
李天宇偷偷往他身边挪了挪，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白桐旭没理会这些。
他蹲在那具替他挡下致命攻击的骷髅前，看着它碎裂的肋骨——这些碎片明天应该能重新拼接。
转头时，他看见张老头从操场角落的仓库里走出来，怀里抱着箱绷带。
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移开。
王老师。张老头走到王正阳身边，压低声音。
白桐旭的听力让他听清了接下来的对话。
名单在这。张老头递过张皱巴巴的纸，包括那小子。
王正阳接过纸的手顿了顿，月光照亮他眼底的挣扎：老张，他救了我们...
正因为他救了我们，才更危险。张老头的声音像块磨旧的砂纸，你没看见那些骷髅？
没听见他和空气说话？
这不是普通的职业，这是...天灾。
白桐旭的手指轻轻扣在骷髅碎片上。
他没动，没说话，只是望着张老头离去的背影，望着王正阳攥紧名单的手。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教学楼的玻璃上，他的倒影与骨环的幽蓝重叠在一起。
加固防线。白桐旭突然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指着被魔物撞坏的围墙，天亮后，把所有能搬动的桌椅都堆过去。
还有...他的目光扫过韩烈，检查油库，别再让危险的东西乱跑。
韩烈浑身一僵。
晨风吹起白桐旭的衣角，他手背上的骨纹还在微微发烫。
远处的天空里，一朵乌云正缓缓聚拢——像极了昨夜那声爆炸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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