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桐旭跟着队伍回到临时营地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血红色。
他攥着口袋里的死灵契约碎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在秘境门口听到的那声低语还在脑海里盘旋，像一根细针扎着太阳穴。
小旭，先去医疗帐篷处理下伤口？林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她抱着药箱，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女孩的白大褂上沾着腐尸巨兽的墨绿色黏液，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
白桐旭下意识摇头。
他刚才被腐尸触须擦过的左臂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口袋里那块碎片——自从拿到它，他能感觉到灵魂深处有根弦被轻轻拨动，像在召唤他做些什么。
那...那我去给小雨送点热粥。林婉儿的手指绞着药箱背带，指甲盖泛出青白，她刚才晕倒得太突然了...话音未落她便快步走向最边缘的帐篷，发梢扫过白桐旭的手背，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
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
王正阳正蹲在火边分发热土豆，抬头时目光在白桐旭脸上多停了两秒。
这个原本温和的中学教师此刻眼底藏着暗芒，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白桐旭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帆布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漏出里面堆着的骷髅残骸——那是他今早训练时留下的，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冷白的光。
他反手扣上帐帘，从怀里摸出碎片。
碎片入手的瞬间，一阵电流顺着手臂窜上脊椎。
他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再聚焦时，已站在一片灰白的空间里。
正中央立着一座黑色石碑，足有十层楼高，表面密密麻麻刻满名字，有些清晰如刀刻，有些淡得像要消散。
这是...白桐旭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石碑时，那些名字突然开始流动。
最下方有块空白区域，他的名字白桐旭正以血红色慢慢浮现，每个笔画都像在灼烧他的视网膜。
你的命运，已不可逆转。
那道在秘境里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近得像是贴着耳骨震动。
白桐旭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无限拉长，融入石碑的阴影里。
他能感觉到灵魂在震颤，仿佛有什么古老的记忆正冲破封印——骨龙的嘶吼、亡灵大军的脚步声、还有...跪在这座石碑前的自己？
砰！
帐篷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白桐旭一个踉跄跌回现实。
他的额头布满冷汗，手里的碎片正在发烫，表面的纹路亮得刺眼。
掀开帐帘的瞬间，正撞见林婉儿站在几步外，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粥汤溅湿了她的鞋尖。
对...对不起！林婉儿慌忙蹲下捡碗，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颤抖，我...我看你进去好久没出来，想给你送点热粥...她抬头时，白桐旭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此刻他的眼尾泛着不自然的青黑，像被什么东西附上了。
林婉儿的手指突然攥紧碗沿，瓷片割破掌心她都没察觉。桐旭，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太一样？
白桐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蹲下身，看着女孩掌心渗出的血珠：哪里不一样？
就像...林婉儿别开脸，就像那天在秘境里，你吹响骨笛时的眼神。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像...像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远处传来王正阳喊集合的哨声。
林婉儿猛地站起来，把药碗塞进白桐旭手里，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我去帮小雨换药。她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单薄，白桐旭看着她跑远的方向，忽然想起刚觉醒那天，这个总把要相信大家挂在嘴边的女孩，曾红着眼眶给受伤的流浪猫包扎。
营地中央的篝火已经烧得很旺了。
周小雨裹着毯子缩在角落，脸色比帐篷里的骷髅还要白。
白桐旭刚走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他...不是一个人。女孩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有别的东西在看着我们，在你背后，在骨头里
小雨！林婉儿从后面搂住她，你又发烧了是不是？她转头对白桐旭勉强笑了笑，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说胡话呢。但白桐旭注意到，林婉儿的手也在抖，指尖压在周小雨后颈的穴位上，分明是在强行镇定。
夜色完全降临时，白桐旭被楚狂拦在了营地外的老槐树下。
这个总爱叼根草茎的男人今晚没带武器，却比平时更危险——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狼一样的光。
你身上藏着的东西，不只是死灵之力那么简单。楚狂直接切入主题，那天在秘境，宝箱出现前你说地面发烫。
我查过资料，那种反应只有...只有被古神标记过的地方才会有。
白桐旭冷笑：你知道得太多了。
楚狂没退半步，反而往前凑了凑：但我还知道，他压低声音，上个月在滇南，有个觉醒亡灵法师的小子，召唤骷髅时骷髅突然反过来咬他。
后来军方解剖那具骷髅，发现骨头里刻着和你碎片上一样的纹路。
白桐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意识空间里的石碑，想起照片上那个黑袍男人——原来不是只有他在经历这些。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楚狂从怀里摸出个金属盒，我有办法屏蔽精神探测，你需要隐藏秘密，我需要...嗯，需要见证历史。
白桐旭接过盒子时，指尖触到楚狂掌心的老茧——那是长期摆弄陷阱留下的。
他没说话，转身往营地走，却听见楚狂在身后低笑：别担心，我这人只信利益。
你越强，我的价码越高。
张老头的帐篷在最东边，灯油味混着烟草味飘出来。
白桐旭路过时，瞥见老人正趴在行军床上，借着烛光翻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纸页间夹着的老照片飘落，他看见照片里穿军装的张老头，旁边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和他口袋里那张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小旭？张老头突然抬头，手忙脚乱要收笔记本，这么晚还不睡？
白桐旭弯腰捡起照片，两张照片上的黑袍人重叠在一起，像两团即将重合的阴影。张叔，他轻声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张老头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摸向床头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才说：三十年前，我在西北执行任务时见过他。
那时候我们管他叫亡灵学者，后来...后来他消失了，再出现时，他的实验室里全是刻着符文的骨头。老人的手指划过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我查了半个月，发现所有觉醒顶级亡灵职业的人，最后都...都成了石碑上的名字。
白桐旭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想起意识空间里那座刻满名字的石碑，想起自己正在浮现的名字。
他们选中了你。张老头的声音突然哑了，这不是灾难，是筛选。
但小旭，他抓住白桐旭的手腕，我见过七个被选中的人，最后活着的...只有他。老人指了指照片上的黑袍人，希望你不是下一个失败者。
深夜的营地安静得能听见骷髅摩擦的声响。
白桐旭带着新召唤的七具骷髅来到后山，月光把骨刃照得发亮。
他举起骨笛，刚要吹响，最前排的骷髅突然抬起头——它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下颌骨一张一合，发出低沉的声音：
契约已连通，死灵巫妖，随时待命。
白桐旭的骨笛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具骷髅，看见它的脊椎骨正在重组，肋骨间浮现出暗紫色的符文——这不是普通的骷髅战士，它的每块骨头都在发出类似于心跳的震动。
山风卷起落叶，掠过骷髅空洞的眼窝。
白桐旭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极了意识空间里那个声音。
他弯腰捡起骨笛，指尖触到笛身上新浮现的纹路——那是和死灵契约碎片上一样的古老文字。
后山上，那具会说话的骷髅正缓缓抬起骨刃，月光下，它的关节处渗出黑色的雾气，像某种正在苏醒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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