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人煞在火盆边熟练地扎着纸人，我和老张叔都惊呆了。她的手指纤细而苍白，在竹篾和彩纸间穿梭，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纸新娘就初具雏形。
“她怎么会扎纸人？”我忍不住问。
老张叔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难道她生前就是做这个的？”
就在这时，纸人煞突然抬起头，望向我们藏身的方向。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白纸，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冰冷而怨毒。
“快跑！”老张叔大喊一声，拉着我就往外跑。
我们冲出纸扎铺，外面的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身后传来纸人煞的尖叫声，还有“哗啦哗啦”的纸扎破碎声。
“往哪儿跑？”我问老张叔。
“去找关萨满！”老张叔喘着气说，“只有他能救我们了！”
关萨满住在镇子东头的一个土坯房里，门口挂着一串晒干的兽骨和红布条。我们赶到时，他正在屋里做法，地上摆着一个圆形的法坛，上面插着几根羽毛，还有一个绘着鬼神图案的萨满鼓。
“你们怎么来了？”关萨满看到我们，皱起了眉头，“不是让你们今晚别出门吗？”
老张叔把纸人煞提前现身的事说了一遍，关萨满听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坏了坏了，”他一拍大腿，“纸人煞提前现身，说明她的怨气已经压制不住了！今晚子时，怕是要有大祸！”
“关萨满，您可得救救我们啊！”老张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关萨满扶起他，叹了口气：“罢了，看来该来的总会来。你们先坐下，听我说说这纸人煞的来历。”
关萨满点燃一炷香，插在法坛上，然后开始讲述：“这事儿，要从六十年前说起。那时我还小，记得镇上有个姓刘的姑娘，心灵手巧，最会扎纸人。她和李家小子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眼看就要成亲了，谁知李家小子却在河里淹死了。”
“刘姑娘受不了打击，就疯了，”关萨满继续说，“她每天都扎一个纸人，给它穿上红嫁衣，说是要嫁给李家小子。后来，在李家小子头七那天，刘姑娘抱着纸人跳进了呼兰河，再也没上来。”
“原来纸人煞就是刘姑娘？”我恍然大悟。
“正是，”关萨满点点头，“她死后怨气不散，就附在了自己扎的纸人上，成了纸人煞。每到六十年，阴气最盛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找新郎，其实是想找个替身，好让自己能投胎转世。”
“那小石头……”老张叔声音颤抖。
“小石头八字纯阴，正好是纸人煞喜欢的类型，”关萨满说，“她抓了小石头的魂魄，就是想让他做自己的阴婚丈夫。”
我想起小石头死时手里攥着的半张红纸，心里一阵发冷。“关萨满，那我们该怎么办？”
关萨满走到法坛前，拿起萨满鼓，开始有节奏地敲打起来。“咚……咚……咚……”鼓声低沉而有力，在屋子里回荡。
随着鼓声，关萨满开始吟唱起来，唱的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沟通。
过了一会儿，关萨满停止了吟唱，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珠。“我刚才请了祖先神，”他喘着气说，“神谕说，要破这局，必须找到刘姑娘当年扎的那个‘本命纸人’，在子时之前烧掉，才能救出小石头，驱散纸人煞。”
“本命纸人？”我问，“就是她抱着跳河的那个？”
“没错，”关萨满点点头，“那个纸人吸收了她的怨气和精血，是她的本命所系。只要毁掉它，纸人煞就会失去力量。”
“可那纸人已经掉进河里六十年了，上哪儿去找？”老张叔焦急地问。
关萨满指了指窗外：“就在呼兰河的河神庙里。当年刘姑娘跳河后，有人在下游找到了那个纸人，觉得邪门，就把它封在了河神庙里。”
我和老张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决心。“关萨满，我们这就去河神庙！”
呼兰河的河神庙建在河湾的一个高地上，平时很少有人去，只有在汛期时，镇上的人才会去烧香祈福。此时正值冬至，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月光洒在冰面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我和老张叔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神庙走去。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啸的北风声。
“陈先生，你说那本命纸人还在吗？”老张叔紧张地问。
“关萨满说在，应该就在，”我安慰他，心里却没什么把握。六十年了，什么样的东西能在河水里泡六十年还不腐烂？
河神庙很小，只有一间屋子，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庙门是用木板钉死的，上面贴着几张褪色的符纸。
“就是这儿了，”老张叔说，“我小时候来过一次，里面阴森得很。”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开始撬门上的木板。木板已经腐朽，没费多大劲就被撬开了。
庙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和腥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老张叔拿出火折子，吹亮了，我们借着微弱的火光走进庙里。
庙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个简陋的供桌，上面摆着几个破碗，里面装着发黑的祭品。供桌后面的墙角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木箱，上面用铁链锁着，铁链上也贴着符纸。
“应该就是这个箱子了，”老张叔说，走上前去，试图打开铁链。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像是冰面裂开的声音。我和老张叔同时回头，只见庙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门缝里透进一丝月光，照在地上，形成一道诡异的光带。
“怎么回事？”老张叔心里发毛，使劲拉着铁链。
我走到门边，想把门打开，却发现门从外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打不开，”我低声说，“好像被堵住了。”
老张叔一听，更加着急，用力拉扯铁链，只听“哗啦”一声，铁链断了。他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有一个纸人，穿着破烂的红嫁衣，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水泡得发黑，脸上的墨线也晕开了，看起来格外恐怖。
“找到了！”老张叔松了口气，刚想把纸人拿出来，突然，纸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
“小心！”我大喊一声，扑过去推开老张叔。
就在我推开老张叔的瞬间，纸人突然从木箱里飞了出来，伸出干枯的手指，向老张叔抓去。她的速度极快，我只看到一道红影闪过，老张叔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老张叔！”我赶紧扶起他，只见他的胳膊上多了三道深深的血痕，血痕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邪毒。
纸人落在地上，转过身来，面向我。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墨迹，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愤怒。
“把我的新郎……还给我……”她的声音在庙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怨恨。
我知道，这就是刘姑娘的本命纸人，纸人煞的本体。她吸收了六十年的怨气，已经成了气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想起关萨满的话，必须在子时之前烧掉本命纸人。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必须尽快动手。
我环顾四周，想找些易燃的东西。供桌上有几根蜡烛，还有一些干草，应该可以用来点火。
我一边慢慢后退，一边伸手去拿蜡烛。纸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猛地向我扑来。
我赶紧蹲下身子，躲过她的攻击，顺势拿起供桌上的蜡烛和火折子。“啪”的一声，火折子被吹亮，我点燃蜡烛，然后把蜡烛扔向纸人。
蜡烛落在纸人身上，点燃了她破烂的嫁衣。“轰”的一声，纸人瞬间被大火吞噬，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纸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在火焰中扭曲、变形，逐渐化为灰烬。随着她的消失，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的月光照了进来，驱散了庙里的阴森之气。
我赶紧跑到老张叔身边，他已经昏迷不醒，胳膊上的血痕越来越黑。我知道，必须尽快送他去找关萨满。
我背起老张叔，走出河神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亮高挂在空中，呼兰河的冰面上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宁静。
但我知道，这宁静只是暂时的。纸人煞的本体虽然被烧掉了，但小石头的魂魄还在她手里，必须在子时之前救出小石头，否则一切都晚了。
我深吸一口气，背着老张叔，向关萨满的家走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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