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清越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却踉跄了下。苏砚立刻扶住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艾草香——比平时更淡，像要散了。
我没事。她靠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羽毛，就是...有点累。
老铁突然指着崖底喊：看！众人低头。
原本光秃秃的崖底，不知何时露出块刻着墨家图腾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有道缝隙，正往外渗着幽蓝的光——像极了轮回锁链震颤时的颜色。苏砚望着那道缝隙，突然想起老铁刚才的嘀咕。他握紧清越的手，感觉她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里轻轻动了动，像是在说别怕。风卷着尘沙掠过崖顶，归心石的金光还在半空流转。苏砚望着星图里的红点，又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睛的清越，突然笑了。
走。他说，去看看这塔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老铁一拍大腿，粗布裤管扫过石屑：哎呦我这记性！他蹭地站起来，牛皮靴底在岩壁上擦出火星，前儿在营地拾掇工具，瞅见块带纹路的石头扔在废料堆里，保不准就是您说的备用石！话音未落人已冲下断崖，粗重的喘息混着风声，转眼成了崖底一个跑动的黑点。苏砚望着他的背影，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定秦剑鞘的云纹。归心石的金光还在头顶流转，星图里的红点像活物般微微跳动——那些次级裂缝，此刻正随着机关塔的启动，在他脊椎骨里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清越靠在岩壁上，额角沁着薄汗，发间碎簪子晃得他眼疼，刚要开口让她歇会儿，就听见崖下传来老铁的吆喝：找着了！
老铁抱着块半人高的石块跌跌撞撞爬上来，胸口的粗布被石块棱角蹭得裂开道口子，露出古铜色的胸膛。石块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却在缝隙里泛着幽蓝微光，像裹着层破碎的星幕。就、就搁在炊具边上！他把石块往地上一墩，震得崖壁落了层石粉，我师父说过，墨家铸器讲究残而不废，许是留着应急用的！
清越立刻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裂纹。她眼尾的泪痣随着动作晃了晃，声音发颤：是玄铁混星陨砂没错...看这火纹！她指甲在石块侧面划了道浅痕，露出底下暗红纹路，和天枢塔铭文同出一脉！说着就要抱石块往岩壁走，却被苏砚拦腰托住：我来。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像团要熄灭的火。
石块刚触到岩壁中央最大的凹槽，整座断崖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苏砚的后槽牙被震得发酸，怀里的清越猛地攥住他衣袖——岩壁上的暗红铭文正顺着石块裂纹蔓延，像鲜血在雪地里晕开。九极归心，万脉同频——残影的声音突然变得虚浮，半透明的手指指向天空，成了！
九道金光从断崖九个方位的凹槽里破云而出，像九柄金剑直插苍穹。苏砚仰头时被晃得眯起眼，却看见那些金光在半空交汇成一点，那点里翻涌着漆黑与幽蓝的漩涡——正是轮回锁链震颤时，他在识海里见过的裂缝能量源！所有次级裂缝的坐标都被锁定了！清越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望着星图里逐渐熄灭的红点，指尖死死抠住苏砚手腕，只要封印这个源头，就能
轰——
断崖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撬动。苏砚脊背一凉，轮回锁链的震颤瞬间变得尖锐，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清越猛地转身，发间碎簪子叮地掉在地上——崖底的青石板正在龟裂，无数断肢残臂从石缝里钻出来！最先爬出的是具只剩半截躯干的残魂，甲胄碎片还挂在白森森的骨茬上，眼窝里泛着幽绿鬼火。它扶着岩壁站起来，腰间的长戈锈迹斑斑，却在触地时砸出个深坑。擅...闯...者...它的喉管像漏风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有黑灰从齿缝里漏出，死！
第二具残魂从它背后爬出来，接着是第三具、第十具——它们的动作僵硬如木偶，却每一步都震得崖壁摇晃。
老铁嗷地一声退到苏砚身后，牛皮靴后跟卡在石缝里，差点栽个跟头：这、这是墨家的机关守卫！当年建塔时...用工匠魂魄封在机关里！他声音发颤，手指戳向最近的残魂，看那护心镜！是我师父当年打的样式！
清越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她攥紧怀里的墨家卷轴，指尖掐进掌心：《墨经》说过，天枢塔启动时会唤醒守塔灵...可我师父没说过它们会攻击活物！她望着最近的残魂举起长戈，喉结动了动，苏郎，它们的动作...像在遵循某种指令。
苏砚握紧定秦剑，剑鞘上的云纹烫得掌心发疼。他能感觉到清越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颤抖，像片落在火上的雪。
残魂们的幽绿鬼火映得她眼尾发红，却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踩着木鸢从咸阳城头掠过，发间木鸢簪子闪着光，冲他喊书呆子接住，然后把半块烤红薯砸进他怀里。
别怕。他低头冲清越笑，拇指抹掉她鼻尖的石粉，当年你用木鸢载我躲巡城卫，现在换我护着你。话音未落，最近的残魂已挥着长戈劈来。
苏砚旋身将清越护在身后，定秦剑嗡地出鞘，剑刃荡开长戈的瞬间，他听见清越在他背后急促的呼吸：它们的关节是青铜枢轴！刺连接点！
老铁突然从苏砚身侧窜出，手里举着块磁石——那是他常年别在腰间吸铁屑用的。磁石刚靠近残魂，那具残魂的动作就顿了顿，骨茬间的青铜枢轴咔地发出异响。管用！老铁吼了一嗓子，又摸出块更大的磁石，墨家机关怕磁！清越眼睛倏地亮起来。
她从怀里摸出半块星盘——正是之前碎掉的那部分，边缘还沾着血。星盘里的磁钢！她把星盘碎片按在岩壁上，残留的金光立刻顺着碎片纹路流转，苏郎，引它们靠近岩壁！
苏砚反手用剑鞘挑开另一柄长戈，转身时撞得清越踉跄。他能听见身后残魂们的喉管发出更多死的嘶鸣，幽绿鬼火在眼角余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轮回空间里那些要吞噬他的黑雾。
但此刻他的心跳很稳，稳得能数清清越贴在他后背上的每一次呼吸。
清越，数到三。他低喝一声，挥剑逼退左边的残魂，又旋身踢开右边的长戈，一...二...
三！清越的声音裹着金光炸响。
岩壁上的星图突然往下坠落，像道金色瀑布罩住所有残魂。老铁的磁石、清越的星盘碎片、苏砚的定秦剑——所有带磁性的器物同时震颤，残魂们的青铜枢轴发出刺耳的崩裂声。最前面的残魂率先散架，骨茬和甲胄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但更多的残魂从崖底爬出来，它们踩着同伴的残骸，幽绿鬼火比之前更盛。苏砚的后背抵上岩壁，能感觉到归心石的热量透过布料灼着皮肤。清越贴在他身侧，指尖在他掌心画着莫尔斯电码——那是他们在咸阳城躲追捕时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我在。
看塔顶！老铁突然指着上方尖叫。
苏砚抬头，正看见九道金光交汇的中心点，裂开道细小的缝隙。幽蓝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像极了崖底青石板下的颜色。而那些残魂的动作突然变得更僵硬，它们的幽绿鬼火开始往那道缝隙里钻，喉管里的死字，渐渐变成了归...归...机关塔的金光突然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苏砚眯着眼睛，看见星图里最后一个红点也熄灭了——所有次级裂缝的坐标，终于被彻底锁定。但在这光芒中，残魂们的动作却更急切了，它们举着长戈的手臂绷得笔直，尖端的寒芒离苏砚的咽喉，只剩半寸。
苏郎！清越的尖叫混着金属崩裂声炸响。
苏砚本能地旋身，定秦剑划出银弧——但这一次，他听见的不是长戈与剑刃的碰撞，而是清越的抽气声。他低头，看见她的左肩洇出一片血花，是刚才那柄长戈擦过的。
我没事。她冲他笑，血珠顺着下巴滴在他衣襟上，但它们...越来越多了。
苏砚望着崖底不断涌出的残魂，突然想起老铁之前说的建塔的工匠都没出来过。
他握紧清越染血的手，感觉她的指尖还在画着我在，一下又一下，像心跳。归心石的热量透过掌心传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任何轮回里的誓言都清晰：就算它们有千军万马，我也护你周全。
崖风卷起清越的碎发，沾在她带血的脸颊上。她望着苏砚眼里的光，突然笑了。那笑里有咸阳城木鸢掠过檐角的清脆，有函谷关星盘转动的嗡鸣，有所有轮回里他为她挡下的刀剑与风雪。
我信。她说。
而在他们身后，机关塔的金光正将所有裂缝坐标烙印进天地。在他们身前，残魂守卫的长戈尖端已刺破风，带着幽绿鬼火的冷光，缓缓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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