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得苏砚耳膜生疼。
他望着那道蛇信般窜向清越后颈的电弧，喉间的腥甜突然化作滚烫的灼烧感——诗剑反噬的痛意还在经脉里翻涌，可此刻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只盯着清越发尾那缕被雷光擦出的血痕，脑子嗡地炸开一声“不能”。
“风起云涌避其锋！”他咬破舌尖，腥血混着诗句冲出口。
诗力如烧红的铁水顺着喉管灌下，原本紊乱的经脉被这股暴烈的力量强行冲开条缝隙。
半透明的青色屏障在清越身侧凝结时，他踉跄着撞在镜墙上，指节深深抠进碎玻璃里——反噬的剧痛此刻倒成了清醒剂，他盯着屏障表面跳动的电弧，咬着牙补完后半句：“巧手妙思破万重！”
屏障应声震颤，将雷光生生偏了三寸。
清越本已闭紧的眼猛地睁开，腰肢如灵猫般拧转，整个人贴着地面滚出丈外，发间木簪在碎石上擦出火星。
她滚到苏砚脚边时，袖中机关弩“咔嗒”弹出，青铜弩箭在掌心泛着冷光——这是她昨夜刚改良的连珠弩，机关阁秘传的“梅花三叠”，三箭齐发能破甲三寸。
“砚哥哥！”她仰起脸，鬓角沾着血珠，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狐狸，“看我新做的弩！”
苏砚刚要应，头顶突然响起沙哑的询问：“你是……墨家后人？”
众人抬头。
那道淡青色残魂不知何时飘到了清越头顶，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间的机关阁令牌——玄铁打造的令牌上，“墨”字铭文正泛着幽光。
清越手忙脚乱去摸腰间的机关匣，却摸出半块玉珏：“我师父说，这是机关阁初代阁主的信物……”
残魂的身影突然凝实几分，眉间朱砂红得刺眼：“玉珏合璧，血脉相承。”他转向铁骨时，声音陡然冷如玄冰，“你盗我墨家遗物炼阵，杀我同门三百，今日还想染指秘藏？”
铁骨的青面瞬间扭曲。
他猛地甩袖，七枚血色法器“叮”地落在脚边，在地面画出暗红阵图：“残魂又如何？这九连环杀阵早被我用活人血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他突然掐诀，阵图中窜出七道黑焰，“给我撕了这老东西！”
七团黑焰裹着嘶吼的怨魂扑向残魂，却在触到他身躯的刹那被弹开。
残魂腰间的半块玉珏突然发出刺目白光，与清越手中的玉珏遥相呼应。
苏砚看见残魂胸口浮现出一道金色铭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图，那些扑上来的怨魂竟在铭文前凝成了冰，“咔嚓”碎成齑粉。
“傀儡！”铁骨的尖啸穿透碎镜的轰鸣。
十二具青铜傀儡从暗门后跌跌撞撞冲出来，关节处渗着黑血，眼眶里的鬼火直勾勾锁向清越。
苏砚刚要挡在她身前，却见残魂抬手一指，那道金色铭文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最近的傀儡眉心——青铜傀儡的动作猛地一滞，鬼火瞬间熄灭。
“怎么回事？”清越攥着机关弩的手松了松，盯着那具停摆的傀儡。
她看见傀儡后颈露出半截青铜齿轮，齿轮转动的节奏竟和残魂身上的铭文波动完全一致，“是……机关韵律？”
铁骨的骨刺根根炸开，青面下的皮肤渗出黑血：“不可能！我的血祭阵连地仙都能困——”
“困不住守阵人。”残魂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怆，“当年我等以命护阵，魂魄与机关同寿。你盗走的不过是皮毛，真正的九连环，要靠墨家血脉的韵律才能激活。”他看向清越时，目光突然柔和下来，“小丫头，你听见了吗？那些傀儡的关节转动声……”
清越猛地竖起耳朵。
十二具傀儡虽被残魂压制，但鬼火仍在眼眶里忽明忽暗，关节处的齿轮声时快时慢。
她数着第一具傀儡的齿轮转动次数，又比对第三具的停顿间隔，指尖在掌心快速敲出节奏——是斐波那契数列！
墨家机关术最爱的“天工韵律”，每七次转动就会出现一次停顿。
苏砚看着她忽然发亮的眼睛，喉间的腥甜突然淡了几分。
他扯了扯嘴角，刚要调侃“清越小先生又在算什么”，却见她猛地拽住自己衣袖，指尖烫得惊人：“砚哥哥，傀儡每转七次就会停半息！等下我数到‘七’，你用诗剑震碎左边第三具的膝盖——”
铁骨的尖啸再次打断她的话。
他周身血雾暴涨，十二具傀儡的鬼火同时大亮，齿轮转动声骤然加快。
清越的手指在掌心越敲越快，瞳孔里倒映着傀儡关节的每一次咬合——她知道，机会来了。
清越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苏砚衣袖里，齿轮转动声在她耳中被无限放大——第一具傀儡转了五圈，第三具卡在第六次咬合，第七具的停顿比前两具慢了半息！
她盯着铁骨暴起的青筋，突然拔高声音：“砚哥哥！三、二、一——停！”
苏砚喉间的诗力早已蓄势待发。
他望着清越发梢还沾着的血珠，听着她带着颤音的指令，胸口那团灼烧的诗火“轰”地炸开。
“一念通玄破机关！”他踏前半步，指尖凝出青色诗芒，精准点向左边第三具傀儡膝盖处的青铜枢纽。
诗句震荡的气浪裹着金纹，在傀儡关节处炸开细小的裂纹。
“千年智慧照今人！”第二句出口时，他瞥见清越眼睛猛地睁大——那具被点中的傀儡鬼火骤然熄灭，关节齿轮“咔啦啦”崩出几枚碎片，竟真的僵直在原地。
其余傀儡的转动声突然乱了节奏，像是被抽走了主弦的琴，七零八落的齿轮声里夹杂着铁骨的怒吼：“该死的！你们敢坏我的阵！”
铁骨青面下的皮肤裂开无数细缝，黑血顺着裂痕涌出，将他腰间的血色法器染得更艳。
他突然咬破舌尖，黑血混着血沫喷在阵图上，暗红光芒瞬间暴涨三寸。
十二具傀儡的鬼火重新大亮，原本被残魂压制的怨魂从黑焰里挣出，张牙舞爪地朝清越扑来——这次它们的目标不是取命，而是缠住她的手脚，给铁骨争取时间。
“老东西！”铁骨对着残魂嘶声尖叫，“你守了千年的破阵，今天就要毁在我手里！”他双手结出诡异法印，七枚血色法器同时没入阵图，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焰中竟浮现出半座青铜祭坛。
残魂的身影在黑焰中摇晃，眉间朱砂却红得刺眼。
他望着清越手中的玉珏，又看了眼铁骨脚下的祭坛，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当年我用三百同门的血祭护住阵眼，你倒学了个皮毛。”他周身的金色铭文骤然流转如活物，“但你忘了——墨家机关，认主不认法。”
话音未落，残魂的身影化作一道幽蓝流光，直冲冲撞向阵图中央的青铜祭坛。
铁骨的法印刚要变招，却觉识海传来剧痛——那道幽蓝光芒竟顺着他的灵力线钻了进来！
他踉跄后退，额角青筋暴起如蛇：“你、你要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残魂的声音在他识海里炸响，“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九连环锁！”
清越的呼吸几乎要停滞。
她看着残魂与铁骨在识海交锋，黑焰中的祭坛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机关纹路——那是她在机关阁古籍里见过的“星轨图”，每道纹路对应天上的星宿方位。
她突然抓住苏砚的手腕，将他拽到祭坛侧面：“看！第三环和第七环的纹路在共振！那是锁钥的位置！”
苏砚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见祭坛边缘有九道凹陷的卡槽，其中第三、第七道正随着残魂的铭文频率微微震颤。
他喉间的诗力还未完全消散，伸手摸向卡槽时，掌心竟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九连环锁钥……”清越从机关匣里取出三枚青铜钥匙，钥匙表面的纹路与卡槽完美契合，“师父说过，只有同时激活三、七、九环，才能打开最终阵门。砚哥哥，帮我稳住第七环的震动！”
苏砚立刻会意。
他咬破指尖，在第七环卡槽旁画下一道诗纹：“以诗为引，以血为媒。”诗纹刚落，卡槽的震颤果然缓和下来。
清越趁机插入钥匙，第三环“咔”地一声锁死。
她的额头沁出冷汗，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还差最后一环！”
铁骨的嘶吼突然变调。
他的识海被残魂的铭文割得千疮百孔，黑焰中的祭坛却因锁钥的插入开始剧烈震动。
他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想要抽回血色法器，却见残魂的幽蓝光芒裹着他的灵力，如蛇般缠上了法器：“你盗我机关，杀我同门，今日便用你的魂，祭我墨家的阵！”
“不——！”铁骨的青面彻底崩裂，露出底下一张惨白的脸。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吞噬。
在彻底消失前，他盯着清越手中的玉珏，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低语：“你们……永远逃不出轮回……”
“轰——！”
第九道阵门轰然开启。
门后涌出的气流卷着青铜碎屑，将众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清越的手指还按在第九环的钥匙上，却已急不可耐地回头喊：“走！现在不进就来不及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混着劫后余生的狂喜，“阵门只能开半柱香，快——！”
苏砚拉住她的手往门里跑，余光瞥见铁骨消失的位置，残魂的身影正逐渐淡去。
那道幽蓝光芒最后看了清越一眼，嘴型动了动——像是在说“护好玉珏”，又像是在说“再见”。
门内的风突然变了温度。
不再是黑焰灼烧的焦糊味，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潮湿，像是地下河的气息。
苏砚在跨过门槛的瞬间，抬头望向前方——
一座恢弘的地下殿堂在黑暗中浮现，正中央悬浮着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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