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抱着苏桃跨进石门的刹那,鼻尖先窜进一缕陈年老檀的气息,混着点铁锈味,像极了前世孤儿院后巷老祠堂的味道。
他脚步微顿,低头看怀里的小丫头——苏桃正扒着他的肩膀往外瞧,发顶的小揪揪随着动作晃啊晃,睫毛扑簌簌扫过他下巴:哥哥,里面有好多星星!
抬眼望去,所谓密室哪是什么山壁洞穴,分明是片悬浮在云雾中的小世界。
远处层叠的青岩间挂着星子般的灯火,近处一座黑黢黢的石殿立在中央,殿门闭合处爬满龟裂的纹路,像被岁月啃噬过千百回。
林疏月的剑尖突然轻颤,残剑在她腰间嗡鸣,她反手按住剑柄,目光扫过石殿时,眼尾的寒芒比剑刃还利。
到地儿了。老壶飘到石殿前,青衫下摆沾着点星屑,先前的嬉皮笑脸全收了,背手的姿势倒有几分仙长派头,我家老爷在里头候着呢。
陈恪刚把苏桃放下来,小丫头就攥住他的小拇指,软乎乎的掌心沁着汗:哥哥,那老爷爷会不会像说书人讲的老神仙那样,要考我们背《三字经》呀?他被逗得笑出声,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桃桃这么乖,考你背糖糕铺子的账才对。
话音未落,石殿的门轰地裂开条缝。
陈恪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不是系统预警,是那种被远古巨兽盯上的直觉。
他下意识把苏桃往身后带,另只手虚虚护在林疏月身侧。
林疏月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寒刃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倒比他更像护崽的母兽。
门内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石殿正中央摆着张青铜蒲团,上面盘坐着个白发老者。
他穿的素白道袍洗得发灰,腰间系着条褪色的朱红丝绦,最显眼的是眉心那点暗红印记,像滴凝固的血。
老者双目闭合,可陈恪分明觉得有双眼睛正穿透他的皮肉,在骨髓里翻找什么。
这是我家老爷的残魂。老壶飘到蒲团前,先前的玩世不恭全没了,弯腰时连胡子尖都垂成恭顺的弧度,万年前老爷受混沌老君所托,守着这方小世界等个人。
等混沌归元之人。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殿内炸响。
陈恪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声音像块磨盘,直接碾过他的识海。
他抬头时,老者已经睁开眼,瞳孔是混沌的灰,比刚才更亮了几分:你果真是混沌道子。
苏桃悄悄拽他衣角,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布料扯变形。
陈恪低头冲她笑,拇指蹭掉她鼻尖沾的星屑,转头时眼神已经冷下来:前辈怎么确定是我?
混沌体的气息,骗不过守壶人。老者抬起手,掌心浮起团幽蓝火焰,当年老君以混沌本源炼壶,又以我魂魄为引。
如今壶灵认你为主,便是天道在点头。他指节叩了叩蒲团,过来。
陈恪刚走近两步,林疏月的剑就横在他身前。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老者的眼神像柄淬了毒的剑——这是陈恪第一次见她如此戒备,连当初伪善长老设局时,她的剑尖都没抖得这么厉害。
小友放心。老者的目光扫过林疏月腰间的残剑,这剑是老君当年随手炼的,你身上的剑意,倒比我这把老骨头干净。他冲林疏月颔首,我要传的,是能救他命的东西。
林疏月抿了抿唇,退后半步,剑尖却仍斜指地面。
陈恪能看见她握剑的手背绷起细白的筋,知道她这是把警惕压到了骨子里。
他冲她挤了挤眼,转身走到蒲团前蹲下。
偷天换日。老者的手指点在陈恪眉心,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往四肢窜,逆转因果,调换命运。
当年老君用这术从天道手里抢回半条命,如今该传给你了。
信息洪流突然涌入识海。
陈恪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蒲团——他看见星河倒转,看见巨兽咬碎日月,最后定格在一团混沌气里,有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冲他笑,嘴型分明是该你了。
咳...这术怎么用?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时发现苏桃不知何时贴到了他腿边,正攥着他的衣角抹眼泪。
林疏月站在不远处,剑尖凝着层薄霜,显然刚才那下冲击也惊到了她。
需混沌本源为引。老者的气息突然弱了几分,道袍下的身影开始透明,可你现在...还差道命运之线。
命运之线?林疏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是因果线?
是前世今生最深的羁绊。老者的目光扫过苏桃,小丫头,过来。
苏桃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攥着陈恪的手往前挪。
她刚站定,胸口突然泛起银光,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从她心口钻出,嗡地缠上陈恪手腕。
陈恪惊得要抽手,却被那线缠得更紧,温度像块暖玉,直往骨头里钻。
哥哥,痒痒。苏桃歪着脑袋看手腕上的银线,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倒先笑了,像糖稀粘手手。
她与你命运相连。老者的身影更淡了,这线,便是混沌本源的引子。
陈恪低头看交缠的银线,又看看苏桃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合着我要拿桃桃当药引?
才不是药引!苏桃扑到他怀里,银线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哥哥要是疼,桃桃就把糖糕全给你吃!
林疏月突然咳了一声。
陈恪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她明明在瞪他,嘴角却翘了点,连剑尖的霜都化了,落下来沾在苏桃发梢。
胡闹。她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银线,这线...像当年我爹教我认的同心锁纹路。
老者的笑声像片落叶:同心锁?
倒也贴切。他的身影已经透明得能看见殿后的星子,记住,偷天换日需以命换命。
你拿什么换,便得什么。
前辈!陈恪突然喊住他,混沌归元...到底是什么?
老者的笑容淡了:是劫,也是缘。
等你能撑起这片天,自然会明白。
轰——
石殿外突然传来闷响。
陈恪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这次是系统在疯狂预警。
他把苏桃往林疏月怀里一塞,反手摸向腰间——十倍返还还剩两次,足够吗?
老壶咻地窜到殿门口,青衫被什么力量掀得猎猎作响:血影盟的狗东西!
他们追着混沌气进壶里了!他转身时脸色惨白,这方小世界撑不住了!
林疏月把苏桃护在身后,残剑嗡鸣着出鞘,剑气在殿内割出数道寒光:陈恪,带桃桃先走!
走什么走。陈恪扯了扯嘴角,银线在他腕间发出蜂鸣,要走也是一起走。他看向老者,却发现那身影已经彻底消散,只余下句低语:该醒了
石殿的穹顶开始崩裂,星星般的灯火一颗接一颗熄灭。
老壶急得直搓手:快捏诀!
按我教你的法诀护住识海——
哥哥!苏桃突然尖叫。
陈恪抬头,就见道血光穿透崩塌的穹顶,像根烧红的铁钎,直取他心口!
他本能地要挡,腕间的银线却突然暴长,缠住他的腰往旁边一拽。
血光擦着他心口划过,在石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陈恪的后背撞在林疏月身上,她的剑已经架在两人头顶,剑气凝成面光盾,正与血光僵持。
陈恪!林疏月的声音带了颤,桃桃的线...在发烫!
陈恪低头,就见银线从苏桃心口一直缠到他腰间,泛着刺目的银光。
小丫头脸色发白,却还在冲他笑:哥哥别怕,桃桃的糖糕...还没分完呢...
血光突然暴涨。
林疏月的光盾咔嚓裂开道缝。
陈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他摸向腰间的十倍返还,却在触到系统界面时顿住——这次的危险,十倍返还怕是不够。
闭眼。他突然低头,用额头抵住苏桃的,桃桃,跟着哥哥念:混沌生,天地明——
石殿彻底崩塌的瞬间,陈恪看见血光里浮出张熟悉的面具。
那是之前血影的脸,面具下的眼睛弯成笑弧:混沌归元,开始了。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听见林疏月喊他名字,声音像被揉皱的绢帛。
还有苏桃软软的鼻音,贴在他耳边:哥哥,我疼...
黑暗里有个声音在说: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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