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晃眼即过。
葛灵那晚自讨没趣后,倒是安分了不少,至少表面上不再明目张胆地往陈元跟前凑。
陈元乐得清静,心思主要放在了即将到来的高考,还有日益壮大的“收破烂”事业上。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晒在“大缘”小院的青石板上,暖洋洋的。
黄良带着他那帮兄弟,推着两辆装得冒尖的板车,吭哧吭哧地来到了小院门口。
板车上,各色旧钟表堆积如山,在阳光下闪着陈旧的光泽。
“元爷!元爷!货来啦!”
黄良嗓门洪亮,人未到声先至,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衫也有些脏污,却精神头十足。
他身后那几个手下,原先街面上吊儿郎当的混混,如今也多了几分干活人的实在,虽然依旧痞气未脱,但眼神里少了迷茫,多了几分奔头。
他们七手八脚地将板车推进院子,小心翼翼地开始卸货。
一筐筐,一摞摞,很快就在院子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旧挂钟、老座钟、破损的闹钟,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怀表,数量比上次多了近一倍。
陈元从屋里踱步出来,目光在货堆上扫过。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很,仿佛能穿透这些旧物的表象,看到它们内在的价值。
黄良搓着手上前,带着些许邀功的意味。
“元爷,您瞧瞧,这回的货色可比上次强多了。兄弟们这几天腿都快跑断了,城东城西,还有周边几个镇子,都给扫了一遍。”
陈元走到一个打开的木箱前,随手拿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铜壳怀表。
表蒙已经碎裂,指针也歪了,但入手的分量却不轻。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表壳的边缘,露出一丝黄澄澄的内里。
“这块不错。”
他又拿起几个品相稍好的挂钟,掂了掂,看了看机芯的磨损程度。
大部分都是些寻常货色,修好了也就能卖个辛苦钱。
但数量上去了,利润依旧可观。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单独用布包着的小包裹上,是黄良特意递过来的。
“元爷,这个是兄弟们在一个老旗人后代家里收上来的,那老头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死活不肯便宜,我们磨破了嘴皮子才拿下。”
陈元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银壳怀表,雕花繁复,虽然蒙尘,却难掩其精湛的工艺。
其中一块,表壳上镶嵌着细小的珐琅彩绘,图案是一对嬉戏的鸳鸯,栩栩如生。
这几块,才是真正的精品。
陈元心中有了数,对黄良点了点头。
“辛苦了。去屋里歇会儿,喝口水,我让热芭给你们算钱。”
他转身进了屋,热芭正在里间看书,见陈元进来,便放下书本。
陈元将账本和钱箱推到她面前,低声交代了几句。
很快,热芭便拿着算盘和一沓崭新的钞票走了出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根据收来货物的品相和数量,陈元给出了一个公道的价格,并且因为这次货量大,精品也不少,额外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奖金。
黄良和他的手下们,一个个捧着到手的钞票,眼睛都红了。
这沓钱,比他们过去几个月打零工、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赚得加起来都多。
而且这是凭力气赚来的干净钱,花得踏实。
黄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陈元面前,眼泪鼻涕一大把。
“元爷!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您给口饭吃,兄弟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漂呢!”
他身后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跪了一片,一个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磕头。
在这个年代,一份能养家糊口,还能攒下钱的工作,太难得了。
陈元给他们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尊严,一份希望。
陈元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将黄良扶了起来。
“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下跪。你们替我办事,我给你们酬劳,天经地义。”
“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良等人被他扶起,心中对陈元的敬畏又深了几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和感激。
他们知道,跟了元爷,这条路走对了。
正当院子里气氛热烈之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布衣,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眉眼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正是房东周淑芬的大女儿,周梵音。
她手里也提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着的东西,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堆积如山的旧钟表,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黄良等人见到生人进来,立刻收敛了激动的情绪,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陈先生,我……我妈说您这里收旧挂钟?”
周梵音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家里正好有一个祖上传下来,但是坏了很久的旧挂钟,想问问您……收不收?”
陈元打量了她一眼。
周梵音的母亲周淑芬,便是这“大缘”小院的房东,一个风韵犹存的俏寡妇。
当初租房时,陈元出手阔绰,给周淑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小姐请进。”
陈元侧身让她进来。
周梵音走进院子,目光好奇地扫过那些旧钟表,显然对陈元的“生意”有些不解。
她将手中的蓝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红木外壳的挂钟,款式颇为老旧,钟摆已经不见了,表盘也有些发黄。
“就是这个,听我奶奶说,还是我太爷爷那时候从洋行买回来的,后来坏了就一直搁着了。”
陈元接过来,随意看了看。
机芯损坏严重,修复的价值不大,也就是个添头。
他象征性地给了周梵音五块钱。
“谢谢陈先生。”
周梵音接过钱,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她的目光在院子里那些旧物上逡巡,无意间扫过陈元手腕上戴着的一块银白色手表,那手表款式简洁,却透着一股不凡的质感,与陈元沉稳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忽然,周梵音的视线被陈元刚刚从黄良那里收来,随手放在一旁石桌上的一块小巧怀表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珐琅彩绘的女士怀表,椭圆形的表壳上,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色彩艳丽而不俗,虽然表蒙有些许划痕,但整体品相保存得相当完好。
在阳光下,那珐琅彩闪烁着温润的光泽,透着一股旧时光的雅致与矜贵。
周梵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被磁石吸住一般,再也挪不开。
“陈先生……这个怀表……好漂亮……”
她忍不住轻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惊艳与喜爱。
“请问……这个卖吗?”
陈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那块鸳鸯戏水图案的珐琅彩怀表旁边,另一块蔷薇图案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丫头,眼光倒是不错。
这块蔷薇怀表,虽然不如那块鸳鸯的稀有,却也是瑞士名厂早期出品的精品,工艺和用料都属上乘。
生意,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块做工精美的珐琅彩怀表,陈元会开出一个怎样的价格?
这位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富家千金,又是否会为了心头所好而一掷千金?
陈元与周家的交集,似乎并不仅仅是房东与租客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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