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黄昏,临江驿的青石板被夕阳染成蜜色。
胡亥站在驿馆后堂的雕花窗前,望着院外那株老槐树——树冠正好遮住东墙,是翻墙的绝佳位置。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珏,这是方才李由亲手系上的,里面藏着能连通各门守卫的铜哨。
“陛下,晚膳备好了。”小黄门捧着食盒进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颤音。
胡亥瞥他一眼,见他耳尖泛红——这是张良新调的细作,专门演“慌张”给可能存在的眼线看。
他故意用筷子敲了敲青瓷碗:“摆到外间案上,朕要边看星象边用。”
外间烛火映得屏风上的云纹忽明忽暗。
胡亥掀开锦袍坐下,余光扫过屏风右侧那道半指宽的缝隙——透过这里,能将整个前院尽收眼底。
他摸出袖中密信,是张良午后送来的:“彭城项宅今夜亥时三刻发车,死士五人,带淬毒短刃。”墨迹还带着松烟墨的微苦,混着案头沉水香,倒像极了阴谋发酵的味道。
亥时初刻,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胡亥放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叩三下。
屏风后立即转出个玄甲卫,单膝点地:“各门守卫已按陛下吩咐,前院留两队虚张声势,东墙、后巷各伏二十人。”
“去把李由唤来。”胡亥声音放得懒散,像极了被夜风吹困的帝王,“让他把巡夜的灯笼再调暗些,别惊了朕的蛐蛐儿。”
李由掀帘进来时,甲叶擦出细碎的响。
他腰间悬着胡亥特赐的虎符,眉峰紧拧:“陛下,末将还是觉得该加派三十人守内室。”
“冯公要是知道朕带了玄甲卫,还能让朕出咸阳?”胡亥扯了扯他的甲带,“你且看,那棵老槐树上的蝉鸣是不是哑了?”
李由猛地抬头——方才还此起彼伏的蝉声,此刻竟真的静了。
他手按剑柄退到门边,目光如刀扫过窗棂。
胡亥望着他紧绷的后背笑了,又端起茶盏,茶沫里浮着半片茉莉,像极了前世夜市里的茶摊。
东墙传来瓦片轻响的瞬间,胡亥的茶盏稳稳落在案上。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屏风后的玄甲卫立即吹了声极轻的嗯哨。
前院突然传来守卫的喝骂:“谁?!”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那是张良安排的“醉酒守卫”,此刻正抱着酒坛装晕。
五个黑影从老槐树上鱼贯而下,为首者穿着夜行衣,面蒙黑纱,腰间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他们贴着墙根往内室摸,经过那具“醉倒”的守卫时,为首者还用刀尖挑了挑他的下巴,确认人已“昏迷”,这才对同伴比了个“三”的手势——内室,三刻钟解决。
胡亥盯着屏风缝隙里晃动的黑影,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前世看《史记》时,他总觉得“刺客”二字离得太远,此刻闻着刺客身上的土腥味混着血锈味,倒真切得像要渗进骨髓里。
他摸出玉珏里的铜哨,对着缝隙吹了声短长——这是“关门”的暗号。
院外突然响起铜锣轰鸣。
五个刺客同时顿住脚步,为首者转头便见东西两门“咔嗒”落锁,二十余个玄甲卫从廊下、树后、屋檐上翻落,弩箭齐刷刷对准他们。
“中计了!”左边刺客吼了一嗓子,挥刀便朝最近的玄甲卫砍去。
为首者却不慌,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逼开身前的弩阵,拽着同伴往内室冲——只要擒住胡亥,便是死也能换个同归于尽。
胡亥站起身,将屏风重重推开。
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龙纹衮服的金线,他望着为首者因震惊而扭曲的脸,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项隐没告诉你?
朕在咸阳宫看了三个月《墨子·备城门》,这临江驿的墙,比你家密室的砖还结实。“
为首者的短刃停在离他咽喉三寸处。
玄甲卫的弩箭已经抵住他后心,李由的剑也架在他颈侧。
他突然扯下黑纱,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正是项隐最器重的死士头目,当年随项燕守蕲城时被秦军砍的。
“胡亥小儿...”他声音发哑,血沫混着话往外涌,“你以为...杀了我...项氏还有...”
“还有八百死士藏在泗水关?”胡亥蹲下来,指尖戳了戳他心口的弩箭,“你以为朕的’十车粮‘里真只有粮食?
昨夜子时,蒙恬的三千骑兵已经封了泗水关。“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对了,你家主人此刻正跪在彭城府衙,等着朕的’南巡队伍‘去’慰问‘呢。“
刀疤死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骂,却只能咳出更多血沫。
胡亥站起身,挥了挥手,玄甲卫立即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留口气。”他转身走向内室,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朕要听他说说,项隐藏在江东的粮库,到底是在芜湖还是在当涂。”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尾音被风卷着,散在驿馆外的荒草里。
刀疤死士望着胡亥的背影,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他突然暴起,用最后一丝力气挣开玄甲卫的手,对着胡亥的背影嘶吼:“胡亥小儿,你以为能逃过天罚?!”
话音未落,李由的剑已刺穿他的心脏。
鲜血溅在胡亥的龙纹靴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胡亥低头看了眼,对小黄门挥挥手:“拿帕子来。”又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笑——项隐的天罚,怕是要先落到他自己头上了。
李由的剑尖还滴着血,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他单膝跪地,指尖掠过刺客染血的衣襟,玄甲卫的火把凑过来时,他的指节突然顿住——在刺客贴身的暗袋里,一枚羊脂玉佩正泛着幽光,刻着的“项”字被血渍糊了半角。
“陛下。”李由捏着玉佩起身,甲叶在夜风中轻响,“项氏的标记。”
胡亥的龙纹靴尖碾过地上的血滴,蹲下身时袍角扫过刺客僵硬的手指。
他盯着那枚玉佩,前世学《秦史》时翻到的项氏宗谱突然在脑海里翻涌——项燕的族徽正是这种云雷纹底的单字佩,“项隐藏得再深,终究要认祖归宗。”他低笑一声,目光扫过刺客腰间半露的绢帛,“还有什么?”
李由抽出那封密信时,封泥上的朱砂还没干透。
胡亥接过时闻到淡淡松烟墨香,展开的瞬间,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江东船坞备三艘楼船,子时过泗水即发”的字迹刺得他瞳孔微缩。
他抬眼看向李由,后者也正盯着信尾的落款:“隐”。
“项隐的手笔。”胡亥将密信攥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青铜古卷的虚影浮现在眼前,“检测到关键线索,是否消耗200历史修正点修改密信内容?”他勾了勾嘴角,前世看《赵正书》时记下的赵高私印纹路在记忆里清晰起来——赵高总爱在密信末尾盖半枚螭虎印,那是当年沙丘之变时李斯刻错的残印。
“改。”他在心底默念,古卷上的墨字开始扭曲重组。
等再展开时,信纸上的内容已变成:“赵中车府令允诺,待胡亥遇刺,开咸阳城门放楚军残部入城。”末尾的“隐”字旁,多了半枚模糊的螭虎纹。
“小黄门。”胡亥唤来方才装慌张的细作,将密信塞进他怀里,“骑朕的乌骓,绕西市走,半个时辰内送到御史台。”小黄门接过信时,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夜风吹着的血更烫。
回宫的车架碾过咸阳的青石板时,胡亥掀开车帘。
月光落在钟楼上,更夫正敲着五更梆子,声音里带着股倦意。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里面的铜哨还留着方才的体温。
系统面板上的帝国气运值正缓缓跳动,从47%涨到了49%——项隐这颗毒瘤割掉一半,剩下的...他瞥向车外渐亮的天色,赵高的丞相府此刻应该还亮着灯,那老阉人怕是还在算着今日能贪多少盐税。
御史台的朱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小黄门的乌骓“嘶鸣”着刹住,他翻身下马时,衣摆扫落了门环上的露水。
门房刚要呵斥,见是皇帝亲随的腰牌,立刻哈着腰去通传。
御史中丞张苍正对着案头的奏报打盹,听见“陛下急件”时,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他抖着手拆开密信,烛火在他指尖晃了晃,险些烧到信笺边缘。
等看清内容,他“腾”地站起身,案上的竹简“哗啦”散了一地——那半枚螭虎印他太熟了,当年随李斯查案时,赵高的密信里总带着这种缺了右爪的残印。
“备车!”张苍抓过官服往身上套,冠缨都系错了,“立刻进宫面圣!”
晨风吹起他的衣摆,将案角未看完的奏报翻得哗哗响。
最上面那页写着:“右丞相赵高,本月私扣巴蜀盐税三十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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